府尹克制著翻白眼的衝動,淡淡反問:“本官答應什麽了?”
“當然是答應判他們入罪!”蕭志理直氣壯。
府尹笑了笑,溫言細語:“蕭管家,本官說的是,他們有罪自當嚴判,可沒說幫你誣蔑別人。朝廷是有法度的,本官不會做違法之事。”
當他是傻子嗎?被人揭穿偽證,還逆著來,他這個府尹還想不想當了?
先前是松松手給個人情,現下明擺著鬧大了,誰要陪著蕭達一塊倒霉?
蕭志一個管家,哪裡說得過府尹:“你……”
府尹拉下臉:“蕭將軍是蕭將軍,你一個下仆,在本官面前你你你,也太不像話了。來人!”
差役應聲而來:“到。”
府尹揮揮袖:“請蕭管家出去。”
蕭志大怒:“你這是翻臉不認人了?”
府尹吩咐差役:“你們還愣著幹什麽?”
“是!”差役大聲應道,拉了蕭志便往外走。
蕭志惱怒至極,大聲放狠話:“吳天朗!你敢這樣對蕭家,等著蕭將軍發火吧!”
府尹神情淡然,等他被拖走,自言自語:“你要是客氣一點,本官還會提醒你。既然你這麽不客氣,就別怪本官冷眼旁觀,見死不救了。”
師爺剛好進來,聽得這句,笑問:“大人生氣了?”
府尹笑笑:“本官有什麽好氣的?他蕭達要倒霉是真的。”
那些學子轉道去正陽門了,政事堂、禦史台、通政司,各大官署全在那裡,驚動陛下還用說?
蕭達以為幾個學子好欺負,沒想到人家搞出這麽大的場面吧?
策劃這件事的,真是個人才,待進入官場,前程不可限量啊!
……
前程不可限量的那個,卻是沒機會進官場的,只能在馬車裡吃吃喝喝。
“哎,你今天不用去衙門?”池韞吃得有點渴,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有點涼了,不知道這出戲什麽時候結束,她好回去吃飯啊!
俞慎之道:“偶爾曠工,可以調節心情。”
池韞想笑:“這是什麽鬼話?”
俞慎之理直氣壯:“怎麽是鬼話?明明很有道理。天天辦公很容易心情煩躁,心情一煩躁,精神就不集中,容易出錯。這要是出了錯,不是害命的大事嗎?所以啊,我這是為百姓們著想,免得出了冤案。”
“瞧你這理由找的,不是有休沐日嗎?”
“五日一休怎麽夠?忙碌了四天,隻休一天,還沒放松下來,又要惦記著上衙的事,多影響心情啊,對吧?”
對個鬼!
池韞不和他瞎扯了,諸位相爺、堂官不會曠工就行。
學子們到了正陽門,這動靜很快引起了各官署的注意。
首相常庸得報,怔了一下。
“學子?他們來這裡幹什麽?”
政事堂的吏員,能力豈容小覷,早就打聽好了緣由,連府衙前發生的事都弄清楚了。
常庸聽罷,皺了眉頭:“蕭達呢?”
那吏員回道:“想必在宮中。”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真是個莽漢。
袁相爺手裡托著湯盅,踱著步過來,笑問:“常相,這事誰去處理?晚了怕是要驚動陛下。”
常庸略一思索,道:“他們來此靜坐,為的是一樁案子,那就叫審案子的人去吧。你到大理寺說一聲,讓學子們早些散了。”
吏員應了聲是,出去跑腿了。
常庸看了眼袁相爺盅裡的湯:“喲,今天是枸杞銀耳湯啊!”
“是啊,
最近容易上火,先預備著。”常庸呵呵一笑。可不是,阮賢妃幹了件蠢事,不但引得后宮動蕩,連前朝也混亂起來。
阮家死了賢妃,想再送個女兒進宮,沈家不肯,這幾天在較勁呢!
也不知道鬧到什麽時候,只怕以後都沒有清靜日子過嘍!
兩位相爺閑聊了幾句,正準備回值房,有人急急跑了進來。
“常相,袁相!”看到他們,他快步而來,壓低聲音,“呂學士進宮了。”
二人神情發生微妙的變化。
呂康起複不過三個來月,皇帝對他的信重卻與日俱增,要不是資歷不夠,恐怕要擠他們的位置了。
常庸往旁邊避了避,低聲:“他想幹什麽?替這些學子發聲?呂學士這麽古道熱腸?”
袁相爺輕輕一瞟,說道:“是有點奇怪,蕭達好像沒得罪他吧?”
“那他這麽積極……”
兩人目光一對,都有些納悶。
呂康跟蕭達八竿子打不著, 他這個時候進宮,到底是當說情,還是落井下石?
……
學子們到了正陽門外,便一個個盤膝靜坐。
他們的動靜不大,鬧出的事卻不小。
禁衛第一時間就報了上去。
蕭達起先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等他弄明白,頓時就怒了。
“豈有此理!害得我兒臥床不起,竟還有膽來禦前鳴冤!且驅了他們去!”
還好他部下冷靜,及時製止了。
“大人,儒生靜坐,不能強來的!官衙就在外頭,您要是處置不當,那些文臣說不得就要拿您開刀了。”
“那也不能任由他們坐著!叫陛下知道了,便是我失職了。”蕭達還是出了值房,“走,看看去。”
呂康過了宮門,恰好見到蕭達大步走出去。
“呂大人?”內侍見他停下,催促一聲。
呂康微微一笑,回身:“抱歉。”
到了殿前,內侍通稟一聲,皇帝立時傳召。
呂康入內,大禮過後,便開門見山:“陛下,臣請您上角樓一觀。”
皇帝愣了下,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呂康說道:“宮門外有學子靜坐。”
“什麽?”皇帝不禁站了起來。
學子是未來的國之棟梁,將來輔助他治理天下的候選官吏,他們跑到宮門來靜坐,這就不是小事。
“到底怎麽回事?他們為何來靜坐?”
總不會是他治理失當,來抗議的吧?
皇帝心神不寧,眉頭皺得緊緊的。
還好呂康馬上說了:“陛下放心,不是軍政要事,但您最好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