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絲絲垂下頭。
樓晏擰了擰眉,附在她耳邊輕聲:“她不會答應吧?”
池韞回道:“不會。”
“你這麽肯定?”
“嗯,我跟她交待過。”
從這幾次來往可以看出,柳絲絲並不是那種輕狂的性格,相反,她很謹慎,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不做冒險的事。
恰巧,池韞感激她出面作證,曾經提醒她近日不要答應別人贖身。
為了安全計,柳絲絲也不會答應。
屋裡,柳絲絲起身,向皇帝施禮:“多謝姚公子,但絲絲不能答應。”
皇帝臉上浮起困惑,問道:“為何?隨我回去,豈不比你現在好?日日與人唱曲解悶,不得自由。還是說,你不喜歡我?”
柳絲絲抬頭看著他,神情仰慕:“絲絲一個伎人,沒有挑客人的資格,即便目不識丁的莽漢,也得相陪。公子這樣的人品,絲絲求都求不來,怎麽會不喜歡。只是……”
“只是如何?”被人拒絕的經歷很難得,皇帝追根究底。
柳絲絲輕歎一聲,帶著幾分愁緒:“倘若絲絲隨公子回去,心裡眼裡自然只有公子一人。到時候,看到公子親近別的妻妾,絲絲難免心存嫉妒。久而久之,真情會蒙上陰影,面目也會隨之扭曲,再不複今日之歡悅。想到這個結果,絲絲便覺得,還是現在這樣好,公子來了,就是歡喜。”
說這些話時,她目光含情,神態又隱隱帶著自傷身世的哀憐。
皇帝何曾見過這樣的女子,頓時心就軟了。
而這番話,更是讓他想起了宮裡的玉妃。
她現在不就是這樣?雖然賢妃落胎一事,與她無關,可那種時不時投過來的哀怨目光,他怎麽會感受不到?
久而久之,果然心存嫉妒,再不複初時的真心。
“可是你現在這樣,我不放心。要是來個無禮的客人……”
柳絲絲笑著安撫他:“公子不用擔心,來折桂樓的客人,多半顧著體面。便是有一兩個無禮的,絲絲不接待就是了。”
皇帝很不滿意。
他想要的女人,還要陪著別的男人?
可他不想表明身份,柳絲絲又柔聲勸解,隻得暫時同意。
皇帝想了個折衷的主意:“朕……這樣吧,我給你留一件信物,你要改變主意了,就派人說一聲。”
而後,他提筆留了地址。
池韞輕輕拽了拽衣袖。
樓晏附在她耳邊說:“那裡是平王府。”
沒留康王府的,卻留了平王府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皇帝離開了。
丫鬟進來,看到那塊精致的玉佩,驚訝道:“好漂亮的玉啊!”
柳絲絲興致缺缺,隻道:“收起來吧。”
丫鬟比了一下,依依不舍:“姐姐不戴著嗎?這樣的成色,買都買不著呢!”
柳絲絲搖頭:“再漂亮又怎麽樣,戴了就欠債了。”
丫鬟不懂,柳絲絲也沒解釋,起身道:“我去歇一會兒,後面不見客了。”
“是。”
……
樓晏合上機關,從櫃子裡出來。
池韞問他:“他和平王世孫要好嗎?”
樓晏搖頭:“性格南轅北轍,說不上要好。會把事情托給平王府,應該是平王世子的緣故。”
池韞不解。
平王世子和皇帝差著輩,怎麽看也談不來吧?
樓晏解釋:“過繼那事,避不開宗正。不是平王,就是平王世子了。”
池韞明白了。
先帝病危,過繼宜安王這件事,宗室這邊是平王世子出的面。也就是說,康王府收買了平王世子,推舉他上的位。
有這層關系在,皇帝跟平王府的關系,當然比別的宗室好。
他派人交待一聲,平王府肯定會周全的。
眼看天快黑了,樓晏琢磨著叫人準備船隻,帶她去賞個景。
不料門外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公子,公子!”
“什麽事?”
寒燈推門進來,神態焦急:“康王世子來了。”
樓晏一愣。
“他一來,就點名要見柳絲絲。小廝說不見客,他也不搭理。”
池韞莫名其妙:“他怎麽會來?跟著那位來的?”
寒燈答不上來。
禁軍統領都是康王府的人,康王世子知道皇帝的行蹤也不奇怪啊!
“看看再說。”樓晏再次挪開牆上的畫。
兩人再次摸進櫃子,卻見柳絲絲妝容都沒理好,就被迫出來見客了。
“公子,絲絲有禮。”
康王世子目光掃過,見她神態慵懶,發髻半散,別有一番風情,臉色不禁緩和下來。
男人,對美人的忍耐度,總是特別高。
“你就是柳絲絲?”他坐下來問。
“是。”柳絲絲親自給他奉了茶,“公子稍坐,絲絲去理了妝再來。”
“不用了。”康王世子淡淡道,“就這樣挺好的。”
客人都這麽說了,柳絲絲還能怎麽辦?只能順從地坐了,又問他想聽什麽曲。
康王世子哪是來聽曲的,隻道:“你陪著說話就行。”
“是。”柳絲絲不得不放下琵琶。
說是這麽說,康王世子又端著茶杯不說話,隻不停打量她。
柳絲絲被他看得心裡發毛,這位公子什麽毛病?這眼神,不像是看美人,倒像是看犯人。
康王世子終於開口了:“聽說前些天,你進了宮?”
原來是為這件事?
柳絲絲心裡一松。
她進宮作證,確實有很多人好奇,問皇宮怎樣,皇帝如何。
“是,不過……”
康王世子打斷她:“你為何會進宮作證?”
柳絲絲愣了下。
“你就不怕得罪蕭家,日後無處容身嗎?”
摸不清他的來意,柳絲絲小心措詞:“道義當前,絲絲顧不上這麽多。”
康王世子卻笑了一下,帶著幾分嘲弄道:“是有人請求你進宮作證,對不對?”
櫃子裡,池韞感到自己的手一下子被抓緊了。
樓晏面沉如水。
康王世子不是為皇帝來的,而是為蕭家的案子來的。
他查到了什麽?
“是。”柳絲絲懵懵地答道。
“是誰讓你進宮作證的?”康王世子擱下茶杯,冷冷看著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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