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呈上奏章,將重要政務一一分說。
待皇帝批示完,他問:“陛下在聽坊報?”
皇帝笑道:“你也知道坊報?”
樓晏回答:“宮外正流行這個,臣見過。”
嗯,這些坊報還是他讓人送進來的。
皇帝笑呵呵:“這坊報還挺有趣的,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可就是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對了,聽說蕭家在看相兒媳?朕瞧這坊報,每天都會寫進展,害得朕這幾天看到蕭達,就想問一問。”
樓晏抿嘴一笑,說道:“是有這麽回事。聽說蕭夫人明天會在朝芳宮開個群芳宴,想必到時候就有結果了。”
“是嗎?”皇帝興致勃勃,“好想去看一看。”
樓晏笑了笑,說道:“陛下去探望大長公主,不就能看到了?”
“這……”皇帝有點心動。
他不是個喜歡理政的皇帝,只是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得不去做。說到出宮,心裡有點雀躍。
“朕頻繁出宮,不好吧?”他還矜持了一下。
原想樓晏勸兩句就去的,哪知道樓晏點頭:“是不太好。”
皇帝卡在那裡,喉嚨動了動,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樓晏好像就是無意一說,拿了皇帝批示好的奏章,便告退出去了。
皇帝心不在焉,接下來的奏章也不想看了,讓小內侍繼續念坊報。
等胡恩出去傳膳,小內侍稟道:“陛下,念完了。”
皇帝意猶未盡,一雙手在禦案上這邊動動,那邊動動,無處安放。
小內侍看他這樣,小心地道:“陛下,要不還是去看看大長公主?上回的事,大長公主虛驚一場,安撫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皇帝聽得意外。
上次盜匪事件,皇帝後來去了一趟康王府,探視康王妃。回頭象征性賜了大長公主一些絹帛,表面上是感謝她救了康王妃,實際上是安撫。
大長公主把皇帝的親媽都給坑了,當然見好就收,沒再鬧事。
雙方就當這事情過去了,誰也不提。
但,事情發生過,和沒發生就是不一樣。
皇帝被樓晏提醒,發現這件事自己才是最虧的。
大長公主先前幫了他好幾次,現下被康王世子給攪和了,那以後再有事,大長公主是不是就不幫他了?
他心裡就一直懸著這件事。
現下被這小內侍說破,他就更加蠢蠢欲動了。
小內侍又補了一句:“明天沒朝會,陛下早些料理完政務,還是有時間去的,您覺得呢?”
皇帝看了他一眼,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內侍笑道:“奴婢小喜。”
皇帝點點頭:“倒是個吉利的名字。”
隨後,皇帝就沒再提了。
第二天早上,處理完政務,胡恩問:“陛下傳膳嗎?”
皇帝擺手道:“下午沒什麽事,去姑母那裡蹭一頓吧!”
胡恩愣了下。
皇帝眼下只有一個姑母,那就是大長公主。
這是要出宮?
昨天不是沒表示嗎?
“愣著幹什麽?去準備一下。小喜,服侍朕更衣。”
意思是微服出去。
胡恩低身應道:“是。”
皇帝出宮的時候,樓晏得到消息,將公務交給高燦,也往朝芳宮去了。
當他在朝芳宮門口下車,皇帝正好領著胡恩幾個踏上台階。
“樓四!”皇帝詫異地看著他。
樓晏更加驚訝,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陛下,您不是說出宮不好嗎?”
皇帝有點尷尬,回道:“正好事情都處理完了,就想來看看姑母。你呢?怎麽沒在衙門?”
樓晏露出和他一樣的表情,遲疑著說道:“我母妃近日頻繁進出朝芳宮,方才忽然叫臣過來……”
皇帝奇怪地問:“北襄太妃有事?”
樓晏“唔”了一聲,含糊地道:“還不是為了那件事。”
“哪件?”皇帝問完,忽然想起來,“哦,是你的婚事?”
樓晏點點頭,頗有些不自在。
皇帝就笑:“你年紀不小了,這是應當的。早幾年朕就說幫你做媒,你就是不肯。”
樓晏笑容有些僵硬,陪著皇帝往大門走去。
皇帝心中好奇,問他:“太妃看中的是哪家?”
樓晏道:“您見過的。”
“哦?”皇帝更感興趣的,“到底誰家?你快說。”
樓晏抬頭瞥了眼朝芳宮的門。
皇帝突然明白過來了:“是姑母那個……”
他想起來了。
北襄太妃早年跟大長公主,可算不上閨蜜,甚至還有點過節。可這次回京來,卻跟大長公主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頻繁出入朝芳宮,看中的肯定不是這裡的小道姑,只能是整間道觀唯一沒出家的那個。
池大小姐。
說起來,這位池大小姐樣貌是真的好,他見過幾次,記憶深刻。
皇帝第一個念頭,這二人外表倒是相配得很,站一起賞心悅目。隨後有點同情樓晏,池大小姐長得再美,身世都是欠缺的。憑樓晏的出身,本可以配門第更高的淑女,可惜出了那件事,只能娶這樣沒落家族的孤女。
緊接著,第三個念頭冒出來。倘若這親事做成了,樓晏豈不是成了大長公主的女婿?雖說不是親生,可姑母對這個義女真是掏心掏肺,那樣的話,對樓晏肯定更親近吧?
皇帝有點不是滋味。
姑母原來幫著他,現下疏遠了。
樓晏先前只能依附他,日後有了大長公主這樣的嶽母,等於有了可依靠的長輩。
他們兩家做成了親, 自己豈不是隔了一層?
皇帝言不由衷:“池大小姐人才難得,與你甚是相配。”
樓晏卻有些落寞。
皇帝不禁問:“怎麽,你不滿意?先前不是見過,處得還不錯嗎?”
“池大小姐是很好。”樓晏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她早先與俞家有婚約,配的還是俞二,可後來還是退了,不想我如今竟與她議親。”
皇帝明白了。果然還是嫌棄池大小姐身世不如啊!俞家老二都看不上,他卻要去撿漏。
想當初在無涯海閣,樓晏那樣的人才,又是那樣的身世,除了太子就是他了,便是自己都有些不如。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帶著幾分同情安慰他:“到底今時不同往日,她現下是姑母的義女,論起身份也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