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順著山勢往上走,因為山路難走,顧君若將馬栓在一棵樹下,然後跟著人往上爬。
一行人摸到面向趙家村的那邊,站在山坡上,推開遮擋的喬木往下看。
只是樹木掩映,這座山又不是很高,所以村莊若隱若現,看得不是很清楚。
顧君若踮起腳尖看了半天,隻覺得村莊有些過分的安靜,和她這段時間與韓牧巡視過的村莊完全不一樣。
丁四也覺得不對,他往來路看了看後道:“雖留了標記,但他們可能不易發現,我讓人去山腳下迎一迎他們。”
話音才落,他們就聽到了輕微的刷刷聲,眾人扭頭看去,便見什長一人臉色鐵青的回來了。
顧君若嚇了一跳,忙問道:“其他二人呢?”
什長道:“一人在山下,一人在村子裡,夫人,趙家村出事了,趙家村起了瘟疫。”
顧君若一愣,然後眼睛瞪大,心臟巨跳,“你說什麽?”
“趙家村生了瘟疫,”什長道:“裡正說已經派人去縣城上報,抄的近道,應該是和我們錯過了。”
什長垂下眼眸道:“裡正說要來見您,我給攔住了,夫人,您可要我們現在護送您回縣城?”
顧君若慢慢冷靜下來,問道:“生病的村民有多少,目前有多少人離開了趙家村?”
什長道:“裡正說這次瘟疫發得很急,如今村子裡大半的人都染病了,時間太緊,卑職沒有問太多。”
顧君若轉身就走,“讓裡正來見我。”
什長愣了一下,連忙跟上,“他就在村口。”
趙家村是一個挺大的村落,足有一百二十八戶,所以這村子裡就有一個裡正,村長也是他。
他是個四五十歲的老者,形容憔悴,臉色發白,看到進村的道路上出現一行人,其中一個便是他見過兩次的縣令夫人,眼淚便不由的冒出來,他連忙突破那個士兵的阻攔迎上去,離她還有七八步遠的時候就跪了下來。
他身後的青年們也連忙跪下。
顧君若沉著臉道:“起來說話吧,趙家村是怎麽回事?”
裡正爬起來回話道:“可能是災後用了髒水,所以生了瘟疫,村裡大半的人都染上了。”
顧君若抿了抿嘴,問道:“何時發現的?”
裡正心虛的道:“八,八天前。”
顧君若皺了皺眉,“八天前?水患已過去兩月有余,就是發瘟疫也早該發了,自縣令到任後,既給了你們賑濟糧,還讓你們飲用燒開的水,怎麽會現在起瘟疫?”
她還以為他隱瞞了兩月有余呢,誰知才八天。
裡正焦心道:“我也不知啊,但的確是這幾天才生了瘟疫的。”
他道:“一開始就是幾個年紀大的老人身體不適,有些發熱,還上吐下瀉的,都以為是前段時間趕播種累著了,加上今年餓了一場,這會兒一塊發出來,所以沒人往那方面想。”
“最先病的兩個老人,不過兩天就去世了,然後村子裡就開始陸續有人生病,”裡正道:“生病的人激增,村子裡只有一個大夫,他覺得像是時疫,就找了我,我,我……”
裡正伸手啪啪兩下打了自己的臉,哭道:“我怕縣衙將我們村封了,或是火燒瘟疫,所以就沒敢上報。”
顧君若問:“那是什麽時候?”
裡正哭道:“三天前。”
顧君若:“三天前可有陌生人進村?一個中年男子,似是讀書人。”
裡正遲疑了一下後道:“有,他說他叫陳堅,是義縣人,是出來遊玩經過趙家村的,他略懂些醫術,還給了我們一張藥方,吃了以後能夠緩解病情。”
顧君若拳頭緊握,緊盯著裡正問:“伱確定他是來遊玩的?”
裡正訥訥不言。
丁四氣了,刀微微出鞘,怒喝道:“還不快說!”
裡正身後的青年就上前一步道:“父親,還是說了吧。”
裡正低垂著頭不說話,青年就道:“那位陳先生是想從我們趙家村借道去齊國。”
顧君若挑眉:“齊國?”
青年點頭道:“不錯,我們村離齊國很近,越過一條河就是,有些小客商會偷偷地從我們村偷渡過去,或是偷渡過來。還有些讀書人會偷渡過去遊歷。”
他頓了頓後道:“要渡河,便需要坐我們村民的船。”
顧君若明白了,所以趙家村的村民一直參與偷渡一事,不過這件事應該不是秘密,裡正知道,甚至連縣衙的人都知道,這青年才敢這麽明著說出來。
顧君若猜的不錯,縣衙的人的確知道這件事,因為趙家村的位置實在得天獨厚,它不僅離齊國近,離陳國也近,和兩國的都隻隔著一條河。
以前,縣衙和駐兵為了防止有人偷渡,還在村莊裡設過哨所呢。
後來三國關系漸好,都不再打仗,進出的商旅也舍得出錢賄賂,大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最後,哨所撤出趙家村,隻每年收一些趙家村的孝敬,就由著趙家村的人幫三國商旅進出。
但趙家村進出的路不好走,所以大的客商都不會從此處走,都是不太有錢的小客商,或是私自出行的旅人才會從這裡走。
只要給趙家村人一些船資,他們就能進到周國,或是出周國。
出去的他們不論,但進來的裡正心中都有數,每隔一月就會進縣城和縣衙匯報。
顧君若問,“你們和誰稟報?”
裡正道:“和趙主簿。”
顧君若良久無言。
裡正小心翼翼地道:“夫人還不知吧,趙主簿就出自我們趙家村。”
顧君若幽幽地道:“現在知道了。”
裡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連忙道:“不過來的這位陳先生是好人,他見我們時疫嚴重,留下方子後就說他認識一個名醫,可以幫我們去求藥方,所以他沒有去齊國,而是替我們求藥方去了。”
“去哪兒求?”
“聽說名醫隱居在八裡鄉附近。”
“那裡距離齊國遠嗎?”
裡正愣了一下後道:“不遠,和我們一樣,也緊隔著一條河,還是同一條河。”
顧君若聞言便冷笑起來,“好人?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