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瀅聽得不全,但約莫清楚因伏危的到來, 會把錢孫二人的平衡給打破了。
再者就算伏危不說, 虞瀅也知道他在衙門不太好過。
只是世道艱辛, 每個人都自顧不暇的過著日子, 這種艱辛也唯有他自己撐過去。
堂屋裡頭,伏危陪著霍衙差飲酒, 卻也依舊保持著理智探話。
只是酒水入肚, 脹於腹,兩個衙差都相繼去了兩輪茅房, 伏危卻依舊面色不變得穩坐在輪椅上。
虞瀅從門縫往外看出去的同時, 心底暗忖伏危從腿腳不便的時候就開始克制著這種生理, 顯然已克制成了習慣,長久以往肯定是容易得病的。
外邊吃吃喝喝,從申時正左右一直喝到了酉時, 天色漸暗才散去。
霍衙差喝得較多, 小衙差喝得少一些, 也就由他負責把霍衙差送歸家。
霍衙差被小衙差攙扶著時,酒足飯飽地伸手拍了拍伏危的肩頭, 說道:“伏郎君你且放心,在衙門若是有人為難於你,我便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幫你,私下也會幫你的!”
伏危面帶笑意一拱手:“那伏某在此多謝霍衙差了。”
“好說好說。”
霍衙差已經六七分醉意,酒意上頭,什麽都好說。
男人在酒桌上最易稱兄道弟,不過是一頓酒飯過後,關系就近了。
送走了二人,伏危才從輪椅上站起去了茅房。
從茅房出來就扶著牆壁催吐出酒水,欲保持清醒做旁的事。
虞瀅見到伏危催吐催得面紅耳赤,雙眼紅潤,便是額間的青筋也因極度不適而凸顯。
心頭不忍,忙去起火溫了一下煮開過的水,待水剛剛溫熱,外邊隻余劇烈的咳嗽聲。
虞瀅急忙端著溫熱的水出來,走到他身旁時聞到了濃重的酒氣,不是很好聞,但她也顧不得好不好聞。
見他咳嗽得厲害,她僅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輕柔地拍著後背給他順氣。
片刻後,伏危氣漸順,虞瀅才把水遞給他,說:“漱漱口,我一會給你做些醒酒湯。”
伏危緩過了一口氣,道了聲“謝謝”,隨後接過了溫水。
虞瀅收了手,然後轉身疾步去找藥材給他熬醒酒湯。
虞瀅帶來的藥材不是很多,但好在有一小包拐棗。
她取出一小把拐棗洗淨後切碎放入鍋中煮了滿滿的一碗水,把余下的一杓許糖也放進鍋中一起煮。
煮著醒酒湯,她從庖房出來瞧伏危,便見他在埋方才嘔吐出來的汙物。
他緩過了勁,與她道了聲“抱歉”,隨即走去洗淨手中的碗,但步伐搖晃不穩。
虞瀅忙上前扶住他,說道:“碗就先擱著吧,我一會收拾。”
她扶著他入了屋中,才把他放在床上,正想要離開的時候,他卻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屋中還未點油燈,只有堂屋些許光亮映入,勉強可視物。
昏暗中,虞瀅不解地看向他。
她只看到他在盯著她瞧,卻看不見他的神色。
靜默了片刻,伏危開了口,聲音卻是低沉沙啞:“我不想再用別人的稱謂來喚你,我想知道你原本喚做什麽。”
虞瀅眸色微斂,沉默了下來。
片刻之後,她緩緩開口把已有近半年沒人喚過的名字說了出來:“虞瀅,不虞的虞,清澈汀瀅的瀅。”
虞瀅——
伏危在心底過了一遍這個名字,他再張口,溫柔輕喚:“虞瀅……阿瀅。”
聽到久違的名字,虞瀅眼眶一瞬濕潤,有淚花在眼中打轉。
她不是余六娘,她是虞瀅呀。
這一點,不會隨著她跨域了時空,靈魂寄居在他人身上而改變的。
可在這裡,她只能是余六娘,不能是虞瀅。
但還好,還是有一個人知道的。
眼眶有淚,虞瀅還是笑了:“好熟悉的名字,只怕再久一些,我都快忘了。”
伏危看不見,卻聽得出她說話的語調有一絲哽咽,更聽得出她話語之中深深的無奈。
“那往後無人的時候,我便喚你阿瀅。”
他聲音雖因劇烈咳嗽過後顯得沙啞,可卻伴隨著溫柔。
虞瀅輕輕點頭,應了聲:“嗯。”
伏危松開了她的手。
虞瀅暗暗呼了一口氣,收斂自己的情緒,說:“你且等一等,解酒湯很快就能煮好,我去瞧一瞧。”
她轉身出了屋子,入隔壁屋中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後才去庖房查看火候。
水已經沸騰了,她用木杓再次把拐棗戳碎,這樣方能熬出藥效。
繼續熬了小半刻,虞瀅才倒到碗中,一碗水隻余七分滿。
藥碗燙手,虞瀅用碟子墊在底下。一手端著醒酒湯,一手提著油燈走回堂屋。
入了堂屋,把解酒湯放到了桌面上放涼,順道收拾飯桌上的狼藉。
休息有半刻的伏危聽到堂屋收拾碗碟的聲音,也從屋中走出,一塊幫忙收拾。
虞瀅道:“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伏危道:“我沒醉。”
虞瀅瞧著他通紅的臉,心道這還不叫醉,那什麽才叫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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