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彭城送拜帖的人,衡戟都有個大概的了解。且眼前這人在這武陵和嶺南,豫章三地還是個名人,他不想知道都難。
還有他的妻子, 幾地對這對夫婦皆為讚歎。
看著伏危, 衡戟平靜的開口:“我是個白丁。”
伏危神色微凝, 這是他未想過的。
仔細想想卻也是顯而易見。彭城王自幼就為奴, 怎會有機會識字?
衡戟說了之後,朝外問:“李將軍可回來了?”
外邊有人應回來了, 便讓去喚。
收回目光, 衡戟並未過問上邊寫的是什麽內容。
約莫半刻,李將軍敲門而入, 衡戟直接把紙遞給了他:“瞧瞧, 上邊寫了什麽。”
李將軍知道主公大抵定下了隴西, 接過紙頁往其中覽去,目光裡頭卻沒有幾分認真。
屋中靜悄悄的,唯有外頭的風聲與火塘裡炭火劈裡啪啦的細微聲響。
彭城王淡漠地望著李將軍興趣不大的神色, 心裡大抵有了數。只是不過片刻, 原本敷衍的李將軍不知看到了什麽, 似忽然反應了過來一般,驀然從後邊把第一頁給拿回來。
越看, 臉色便越為肅嚴。
見此,衡戟對上面的內容也多了幾分興趣。
內容不多,李將軍很快便看完了,恍惚了片刻後,才望向主公,解釋:“立奴隸律法,建各大私塾,寒門子弟,賤籍也可入學。改士族豪強世襲或是為官之策,可通過科考選賢用能,極大程度的廣納賢能。”
“各地開官道。百姓可私有土地,也允買賣。稅收條目削減,明確條目,不得隨意增添稅收條目。”
衡戟聽著,望向伏危,眸色不明。
許久後,才言:“這就是你們豫章的誠意?”
伏危應:“這只是一部分,有更多的需要慢慢完善。另,待大事成,彭城只需繳納一部分稅外,可自治,朝中不會插手,但兵力也不得超過十萬。”
“若彭城王有意,便可簽訂契約。”
衡戟沒回他,而是拍了拍灰狼的腦袋,道:“下去睡。”
也不知灰狼有沒有聽懂,但也確實動了,睜開雙眼,從矮榻上走下,走到火塘的一旁趴下,目光灼灼地盯著伏危。
灰狼下去後,衡戟也站了起來,從李將軍手中拿回了幾頁紙,暼了眼,問伏危:“是你提的,還是豫章的周宗主提的?”
伏危道:“昨日從豫章來了消息,周宗主同意了。”
聞言,衡戟挑了挑眉:“所以說,你們周宗主也未必能辦得到,是嗎?”
伏危目光一凜,應:“周宗主能做到,但周郎將能更完善,更徹底。”
衡戟略一疑惑:“周郎將?”
李將軍解釋:“周家二公子。”
聞言,衡戟想起方才伏危進來時的自報家門。周郎將,他的主子周毅。
似乎明白了伏危的意思,衡戟不動聲色道:“所以,你不僅僅是想與彭城結盟,還想幫你主子與我結盟,是吧?”
伏危道:“為了拉攏彭城,各地都拿得出手金銀財寶,也可應允彭城自行治理,卻無人提出改變舊梁朝的陋習弊端,豫章可承諾,周郎將也能承諾。”
衡戟看了眼李將軍,複而又看向伏危,語調徐沉道:“豫章憑何見得我會因這薄薄的幾頁紙就會與之結盟?”
伏危:“憑在下覺得彭城王是個性情中人,憑方才入城時見到的景象,百姓雖受戰禍波及,可眼中尚有希望。憑周家宗主和郎將都想國泰民安。”
衡戟:“好聽的話,誰都會說,不是誰都可以說到做到的。”
但一頓,又道:“讓你們宗主與我簽訂契約,但先送一份契書過來,我若滿意,自會去豫章,這結盟便也就定了。”
彭城王如此快就下了決定,讓伏危微訝,李將軍更是露出了驚愕之色,忙阻止:“主公,這是否草率了些?”
彭城王眼神堅定,望著伏危:“今日無論如何都會選一方結盟,草率與否,唯順心罷了。”
伏危一笑,拱手:“往後,還請彭城王多指教。”
“指教說不上,但唯有一點,若做不到,莫怪我不守契約。”
伏危:“言出必行。”
衡戟又道:“武陵霍太守底下的人,明面上是為武陵而來,可卻拿的是豫章的柬子。你們豫章來兩撥人,瞧來也是不和的。”
伏危:“武陵投誠豫章,也在在下的意料之外,畢竟在下與武陵太守有解不開的死結,也有弑父之仇,這輩子只會是仇敵,不可能為同袍。”
衡戟挑眉:“你們周宗主,在武陵和你這個小幕僚之間,選擇了武陵,或者說,選擇大局為重,選擇周家。你就沒怨過?”
伏危微微垂眸,輕描淡寫的道:“在下效力的是周家二郎,若周郎將也是如此選擇,那便是在下所托非良主。”
衡戟:“若真的所托非良主,你又當如何?”
“既選為其主,便全然信賴,全心輔佐,是以從未想過往後如何抉擇。”
聽到他這麽說,衡戟便又問:“你到底求的是什麽?”
旁人或求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但與伏危相處這麽半會,說了這麽會話,聽了他帶來這些文書後,倒是覺得他不會如此。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伏危,伏危的答案也從未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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