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貴妃靠在榻上就沒動地方,「皇后叫你進宮是來勸我的?」
孫氏過去挨著她坐了,「你倒是不把人往壞處想。」從來不想想,你不答應的婚事是我娘家的侄兒,皇后特意叫我來看看,是看你對我娘家的態度。從來不把皇后往更壞的地方想。
貴妃嗤笑一聲,「她便是有那樣的心思,你也不會入套。我跟你什麼交情,不知道你是啥人嗎?」
孫氏端了茶過去,「喝兩口,真跟著水米不進呀?」
貴妃搖頭,「說到做到。」
哪有你這樣當娘的?
孫氏就看宮人,「找個公主信任的宮人,叫這宮人『偷』些吃喝給公主送進去。絕食是做給人看的,不是真要挨餓的。公主犯傻,你們怎麼也跟著犯傻?」
宮人小心的看了貴妃一眼,貴妃冷哼,「不許!不長教訓就長不大。」
孫氏朝宮人擺手,「去吧!貴妃要是怪罪就沖我來!」說著擋在貴妃和宮人之間,勸道,「我跟公主打了幾次交道,這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跟你的臭脾氣如出一轍!她硬你得軟,怎麼還真就硬碰硬了?」
貴妃以袖子遮住臉,聲音乾澀中帶著哽咽,「正陽,你不知道……我是知道身邊缺個知冷知熱的人是什麼滋味,才越發明白女人這一輩子該著緊什麼。永安……若是不攔著,將來有她後悔的時候。可當娘的,哪裡敢叫女兒走到那一步!她這不是要逼我答應,她這是要逼死我呀!」
孫氏沉默了許久,等宮人去而復返,確定糯米糕被帶進公主的寢室,也確實被『偷』吃了,她才道:「你去與陛下商量商量,你是當娘的,那個也是當爹的。心便是有差,但又能差多少呢?總不會害孩子。」貴妃苦笑:「你不懂!」
「我懂!」孫氏就道,「是你先不把人家當丈夫,怎麼能怨別人不拿你當……改一改你的硬性子,別管對誰。有時候學學皇后挺好的,她這柔軟裡帶出來的幾分剛性,剛剛好!要不然你怎麼辦?真跟孩子這麼杠著來?要隻為婚事絕食,叫人說起來不過是說公主年輕,糊塗。誰還沒年輕過糊塗過?可要是你都跟著絕食了,她還不肯退,這可就不一樣了。人家說起公主,不免得說一句,毫無孝悌之心!禦史未必不會彈劾!這要是沒出嫁就被禦史彈劾……到那時,你又該如何?」
連親生女兒都教不好,這宮裡的什麼事你能插手?
貴妃蹭一下坐起來了,一語驚醒夢中人。
孫氏見她確實聽進去了,便起身告辭,「先去找皇后娘娘,再請了陛下。」
先去找皇后?先去找皇后!
孫氏走了,貴妃不得不咬牙起身,「那就先去找皇后吧。」
皇后一聽稟報就笑,「貴妃這是得了正陽的指點了。罷了,請進來吧,速去請陛下。」
貴妃一進去,皇后就迎上去,不等她行禮,皇后就拉了她的手,「我是早想過去,又怕你多心。永安這孩子強,還不能都圍過去叫她沒面子。」說著就拉了貴妃坐下,「你這麼個性子的人,我一直都說委屈了你了。若是過去那些事,何必委屈你在宮裡。你見了我不自在,我何嘗不知道你的委屈。」
貴妃沒法坐踏實,她起身到底是跪在皇后腳邊,「該慚愧的是我。這些年不是不想來中宮,實在是無顏面對您……我自問對得住這個對得住那個,若問我這世上對誰最虧欠……唯您而已!」
皇后看著貴妃,然後拉起她,「不怨你!當年有陛下的錯。咱們姐妹,話說開了,便什麼都好了。」
北燕帝在外面站了半晌,等兩人把話說的差不多了才進去。他臉上不帶半分尷尬,進去就坐在上首,開言就道:「永安這孩子,不行就送去廟學進學兩年再說,婚事暫且不提。皇家的公主,別說過了十五,便是過了二十,再招駙馬也是常有的事。她若是瞧上那個孫重山,那就叫孫重山等著好了。這自來駙馬無實權,毅國公世子有兩子,爵位將來叫小兒子承襲。若是如此,永安還願意,那咱們做爹娘的成全了她便也是了。」
皇后就道:「你這麼說話,孩子必然知道你在氣頭上,何苦嚇唬孩子?」
北燕帝就惱道:「這個孫重山原以為是個穩重的,誰知道這般輕浮?永安還小,從小在宮裡,什麼也不懂。難不成他也不懂?真是豈有此理?!」
「好了!還不是你把人留在宮裡的?」
「那也是這小子處心積慮!」北燕帝一副越發氣惱的樣子,「先拖著,過兩年許是就不上心了呢。要不然怎麼著呀?打斷了腿?」他看了楊氏一眼,「我知道你是個能下狠心的,但朕跟你說,怎麼著都行,就是不許打!再生氣都別打孩子,你捨得,朕不捨得。」
貴妃楊氏真覺得是不是她之前錯了。現在她都感覺她不是個好媽,但人家爹真是個好爹。
行吧!暫時拖著吧。其實這事的癥結在皇帝身上,只要他說拖,那就拖得。
她起身告辭,「我去看看這孽障,陛下放心,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皇后攜手將人送出宮殿才返身回來,回來就看向坐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的皇帝,「您究竟是如何想的?」
北燕帝沉默了半晌,「孫重山此人……太急躁了!」
孫氏回去就嘆了一聲,跟林嘉錦道:「去給父親送信,這個親事得他去提。」
林嘉錦馬上明白了,「是皇上的意思?」
孫氏輕笑,「若是換做咱們的女兒,家裡收的學生膽敢不過長輩就跟女兒私相授受,你能容?」
不能!趕出去都是輕的。
是啊!人同此心。永安都絕食了,可孫重山依舊進宮學習,依舊打著皇子伴讀的旗號。這一點是皇上不知道呢,還是皇后不知道?
自己今兒提醒貴妃叫她去找皇上,提醒她,當爹的心跟當娘的其實是一樣的。若是皇上的態度跟她的差的有點大,她也該明白了。
林嘉錦嘆了一聲,轉身出去了。毅國公隻回復了一句『知道了』,隔了兩天才回了城。回來沒回國公府去,而是直接來了林家。小外孫還沒見過,可見了又不敢抱。不像是給兩個外孫女愛買個珠花首飾,給外孫他向來不費心思,就像是見了大外孫,塞了一把銀票過去,「不愛看不板著臉,一邊玩去!」
林雨權果然就不跟了,站在半路上就數起了銀票。
見了小外孫,毅國公給塞了兩個拳頭大小的金球。孫氏一看這東西眼睛就不由的微微閃了閃,「父親……怎麼把金子熔成這個樣子?」
毅國公斜眼看了閨女一眼,「少問!嘉錦呢?」
林嘉錦被大兒子請回來,匆匆忙忙的,「嶽父!」
毅國公沒搭理女兒,反而問女婿,「你怎麼想的?」
林嘉錦揮手把屋裡伺候的都打發出去,「嶽父,小婿鬥膽為一句,您到底要幹什麼?」他看向擺在小幾上的金球,「您手裡是不是有金礦?在西北!」
毅國公轉著那倆進球不言語,隻抬眼看兩口子,「有這東西,你們還勸著老子撒手?」
孫氏湊過去低聲問了一句:「您……什麼時候發現這個東西的?您到底攢了多久了?」
毅國公垂眸還是沒搭理女兒,隻低聲跟女婿說話,「若是真有金礦,你們覺得適合叫朝廷知道?若是宮裡知道了,這些錢依舊進不了國庫的。」
林嘉錦問了一聲,「我就想知道,老王妃手裡的那些產業,是不是在您手上?」
毅國公一點猶豫都沒有:「不是!」
「那您知道在誰的手裡?」林嘉錦追問了一句。
毅國公沉默著什麼也沒說,這就是承認了!
孫氏一下子就面色複雜了起來,她再是沒想到,老王妃對自己爹這個女婿這般的信重,連這種事都告訴自家爹。
要知道,兩人的立場自來不同!
她是想過無數種可能,怎麼也沒想到是這種的。
她面色猛的一變:「到底是給了誰了?」
「一個……可信的,不會傷害你,不會連累你們,非常保險的一個人手裡。你不需要追問,只要過好你的日子,養好孩子就行了。」毅國公說著就笑,「既然你們不起這樣的貪心,那就這樣吧,婚事我應下了。這樣也好,算計了孫重山,孫重山也樂意被人算計,他們兩方情願,咱們管不著。正好,也能把你們摘出去!以後啊,我這孫子我還得看中……這是你們求來的,可不許因此說我偏心!」
孫氏嘴一癟,「桐兒出嫁,明面上我沒法陪嫁多少的。我有的也就是我娘留給我的……」
知道了!小心眼!
然後四爺轉天就被毅國公叫去了,毅國公帶他去了一處不大的宅子。宅子不大,五臟俱全,院子的天井裡還一口甜水井。此時,毅國公站在院子中間,指了指那口井,「給桐兒的陪嫁都在裡面,得空你自己下去瞧瞧……」
你就是給裡面堆一座金山,我也不下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