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蘇環就後悔,「還能退不?這可太多了。」
林雨桐就道,「這物價年年漲,半年前一塊錢還能買六個饅頭,現在就成五個了。」
那是!麵粉漲價了呀。
「啥都是跟著漲的。」林雨桐就道,「衣服也一樣。這東西也放不壞,買不虧。今年穿不了明年穿,就是不時興了而已。你跟我叔也不追求時尚……」
「咱就是老農民,講究啥時興不時興的,穿著不露肉就行唄。」
「那不就得了唄!至少下地還能穿,穿爛了也不心疼。一年出門有兩身體面衣裳,也就差不多了。」
這話也很有道理!頓時就覺得這買的這些還是很值得的。
林雨桐又忽悠她,「新開了一家肥牛火鍋,打折的,牛肉隨便吃,一人才二十塊,啤酒飲料也隨便喝,咱去吃吧。上哪找這麼便宜的牛肉去?」
「可著肚子吃,一個人不得一兩斤呢。」
「所以才說便宜嘛。」
「城裏這東西也不貴呀!」
「對呀!得找那種新店,或者是店慶打折,這得能剛好趕上才行。」
蘇環想想,人家孩子說想吃了,她這次豪爽了,「這回我跟你叔掏錢。」「行啊!」桐桐一拍司機靠背,「開車,肥牛。」
四爺就笑,桐桐是真有招。
進了店林雨桐拉了蘇環,「陪我去廁所吧。」
其實蘇環也想去,剛好。
出來的時候不見四爺和金雙喜,該是也去廁所了。找了位置,把蘇環安置好。她往前台去,先辦一張會員卡,「消費從卡上扣,不管點什麼,你都隻管叫上。老人要是問,你就說一位二十。等會子他們來結帳,你收八十繼續打在我的會員卡上就行。」
前台的姑娘就笑,「成!我肯定給叮囑到了。」
林雨桐才從前台要了紙巾過去,蘇環還問:「店這麼大,看著氣派的人,一位真二十?」
「我問過了,真二十!」她給對方倒茶,「一會服務員來了,您問問。」
等四爺帶著金雙喜回來了,服務員也過來了,四爺收到桐桐的暗示,就先問了,「是一位二十不?」
服務員點頭,「對!二十。」
連金雙喜也含糊了,「牛肉隨便吃?」
服務員想起了家裏的老父親,他特誠懇,「對!一位二十,隨便吃。」他把菜單遞過去,「您不用後面的價格,只看喜歡什麼,點什麼就行了。都在二十裡算。」
那一盤至尊牛肉的價格可美麗了!這也二十?
那老闆不虧死了!咱不能太過分,「就把你們這裏最普通的肉端上來,肉沒了就上就行。」
這頓飯吃的特別好,從十一點半吃到兩點半,消費了一個特別美麗的數字。然後蘇環把手伸進棉衣裡,出門專門給內面縫了兜,錢在裏面塞著。取了錢抽出八十,遞給服務員。
吃的挺著肚子往出走,林雨桐走在最後,到前台問了一下,知道了消費的數目。前台送了一盤牛肉的餐券,「下次來送您一盤至尊牛肉。」
蘇環等林雨桐出來,一看吃了這麼多下次來還送,「這店……人家這生意怎做的,這都不賠!」
金雙喜一看送的餐券就反應過來了,怕是不止這個價位。但當著孩子的面沒法戳破,卻一下子覺得人家這姑娘是真好。
到家的時候,林雨桐又拉著兩人去次臥試衣服,順利成長的,衣服從裏到外就都換成了新的。兩口子之前不脫衣服,是因為裏面的衣服不好見人。林雨桐就道:「穿著吧,換來換去的怪麻煩的。」
兩人順勢沒拖,穿這個是比那破爛體面。
四爺在給老大金思恆打電話,「我把地址發給你了,爸媽在我這邊,你晚上過來吃飯吧。」
金思恆猶豫了一下,「……好!我儘快過去。」
嗯!
掛了電話,金思恆把手機兜裡。他搓了搓冰涼的手,哈了哈氣。這裏是剛裝修好的房子,是自家導師的。導師安排他們價格過來把衛生打掃一下,今兒從早上乾到現在了。但爹媽來了,怎麼辦?能不過去嗎?
說不出這個話呀!
他咬牙,跟同學道,「我爸我媽過來看病,在醫院呢,我得過去一趟。」
這同學就挺著急的,「趕緊去,回頭你給老師打個電話解釋一下。」
金思恆『嗯』了一聲,放在東西先走了,他得回宿舍換身衣服再過去。
金思源正給學生上課呢,一聽就應承下來了,「沒事,我過去。」課先停一次,跟家長協調一下是可以的。
一聽兩個兒子能來,蘇環就高興。她進去摸兜裡的錢,給了四爺一百,「去割肉去。」
家裏有肉。
各種的肉菜做了四五個,又包了餃子,先是金思源來了。他本來距離這裏就不遠,騎著自行車不堵車,這就來了。來了就沖林雨桐笑,「我認得小桐姐的聲音,本地新聞上天天聽。」
「快進來!」林雨桐就招呼。
這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一臉的陽光。
林雨桐由著他們去說話,她自己去了廚房。飯菜上桌了,金思恆才來。大了兩歲,看著沉穩些。戴著一副眼鏡,尷尬的朝林雨桐笑了笑,「不好意思,來的晚了。」
「不晚,剛趕上。」她又進去下餃子去了。
蘇環趕緊跟進來幫忙,一邊幫著涮碗筷,一邊問外面,「老大,你忙叨啥呢?老二說半年沒見你,老三也說半年沒見你……」
金思恆沒法跟父母說呀!說我早該畢業了,畢業的時候還包分配,至少在縣城還是個行政崗呢。結果保送上了研究生,誰知道碰上個導師要了人命了。沒一點自己的時間,生生能把人逼瘋了。跟父母說,他們是無法理解這種狀態的。在他們眼裏,大學那是神聖的,裏面的人都恨不能是聖人。可實際上,不說也罷。他隻得道,「導師佈置了課題,在實驗室一呆就是好幾天。都得守著的!」
其實導師屁的課題都沒有。
他讀的第一年,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該幹啥。
「人家導師有真本事,要跟著人家好好學。」金雙喜是真不懂這些,覺得這是導師器重兒子,「自己要上進。」
「好!」金思恆笑著就沉默了。他是老大,家裏蓋房他沒出一分錢,現在弟弟把父母接來了,他兩口空空的來了。
不合適!他太知道這不合適了。可身上掏不出十塊錢了。
金雙喜問倆兒子,「錢夠不夠花?能不能吃飽?」
「夠!」
「肯定能飽!」
金思恆就道,「我們研究生每月都有補貼的,考試拿個獎學金,學費就用愁了。放心吧,我一天平均十幾二十塊的生活費呢,怎吃都夠。」
金思源也點頭,「就是,我下學期也不用我二哥給生活費了。我帶的這幾個家教比較穩定,一個周末掙一百多呢。吃一半還能攢一半當學費。寒假的話,我得等到年跟前了再回去,肯定得給學生補課。」
金思恆也道,「對!我也一樣,導師肯定有任務。能不能回都不一定。」
「當然正事要緊。」金雙喜就道,「回頭要啥的話,叫老二給你們捎帶來。」
好!
金雙喜心滿意足的,低聲道,「跟老二學學,早早談的對象。一畢業就把婚結了,我也跟你媽也就不愁了。我倆有手有腳的,還能掙錢。家裏拉的飢荒不用你們管,我們一年還一點,慢慢還著。你們畢業了自己掙錢娶媳婦,我跟你媽幫不上大忙。反正,男人嘛,以後自己給自己圍個窩。我跟你媽就這麼大的能耐了,只能把你們管到這一步。」
不用管了,這麼大了還管啥嘛。
餃子煮好,這頓飯看著是喜樂非常。當爹媽的覺得兒子們有本事,老二還把婚事解決了。那真的是渾身上下都透著歡喜。吃了飯,蘇環把給兩個兒子買的衣服給裝好,林雨桐又把饅頭拿了一袋分來兩份,「家裏蒸的饅頭好吃,都帶回去請宿舍的同學嘗嘗。」完了把她自己做的辣醬,鹹菜之類的裝了不少,「用饅頭夾著辣醬,就著鹹菜,絕對是一絕。」
四爺沒直接給錢,有時候人就是得從窮困潦倒裡過一遍才行。他隻說:「要是要難處了,就打個電話,我這邊錢能倒開,要有周轉不開的時候言語一聲。」
但不知道是真不缺錢還是不願意張口,兩人都應承著,卻沒有一個當著父母的面說出缺錢的話來。
可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兩人過的非常拮據,老大鞋上都開膠了,裂開了那麼大一個口子。老三裏面的毛衣袖子線頭都開了,要是扯一下覺得能把袖子拆成毛線。但兩人還一副我能自己管了自己的樣子。這偏偏又是不能戳破的事。一是顧著兩個大小夥子的自尊不容許這麼做。二是念著爹媽心裏的信念和驕傲不能這麼做。
就是在外面啃著饅頭鹹菜被人呼來喝去,在爹媽面前也的你是無所不能智珠在握。在不能回報他們的時候,這是唯一能為父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