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面試吧,回頭我們談。」溫娜顫抖著手掛了電話。
林雨桐沒多問,假裝沒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正面試呢,那回頭好好談談。」許是對方覺得在朋友面前沒面子,或是沒整理好情緒。
她不戳破,車停在樓下,「你上下樓小心點,別穿高跟鞋了。有事你給我打電話,我最近不忙。」
溫娜應著,臉上還擠出一絲笑來。
她走到單元門口了,突然停下腳步,扭過頭跟林雨桐說,「他叫我打掉。」
林雨桐關車門的手一頓,看向她。
溫娜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他說他在面試,然後告訴我打了。」
是啊!要是你在面試現場,周圍都是等待的人。那裏就不是說話的地方,哪怕是出去,在走廊,在衛生間,在任何一個跟新工作有關的地方,都不該談這個。
你可以叫我等十分鐘,可以回頭再談。並不會因為這麼幾分鐘就耽擱去做流產手術。
那麼只有一個結論,對方說他在面試,也在撒謊。
「你想怎麼樣?」溫娜抿嘴,「我要去看看,我要去問個清楚。」
她到底還是去看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只是中間打了幾個電話,電話都關機著。直到一個多月後,已經是十月的下旬了,晚上了,溫娜來了。
瘦了,瘦了好多。本來就不胖的姑娘,面頰消瘦,顯得兩個顴骨尤其明顯。
「我……我……」她磕磕巴巴的,「明兒你能陪我去一趟醫院嗎?」話沒說完,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林雨桐伸手抱她,「好了!沒事了!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溫娜不敢哭出聲,怕嚇到孩子。她眼淚滂沱,哽咽不成聲:「……他跟人合租了一個地下室,那天不是在面試,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在地下室裡睡覺,怕吵到其他舍友……」
林雨桐鬆了一口氣,不是更糟糕的情況就好。
「我去見他,他叫我看他的情況。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說……他不想叫我知道他有多無能,不敢叫家裏知道他多無能……他跟誰都不敢說實話……他研究生沒讀完就肄業了,從本科開始貸款的學費還沒還,家裏的姐姐離婚了,帶著孩子在家裏,他外甥有點殘疾,家裏的錢全給孩子看病了……他把身份證給我,把家裏的地址都給我,叫我去看……」溫娜的哭聲止也止不住,「我去看了!」
窮到不忍直視!
「他說,這些年早想跟我見面,可來往的路費就不是小數目。他不是不愛我,是突然覺得,愛不起的!我說我不要彩禮,我不要房子不要車子,我什麼都不要……我就想跟他一起,總會好的……他叫我等他三年,給他三年時間……」
意思還是一樣,負擔不起這個突然來了的孩子。
第二天就去了醫院,溫娜沒哭沒鬧沒喊疼,蒼白著一張臉。每天叫方姐給送湯送飯過去,先把身體養過來再說。這事一過,好似溫娜身上的那一抹天真一下子就褪去了。養了半個月,重新找了工作。要是不挑公司的話,還算好找。
可剛好,程丹成立了一個服裝工作室,雖然小打小鬧,但會計這個還真不能少。兼職就能幹。又有金思源那邊,租了一個城中村快拆遷的危房門面,可也把裝修公司的門臉給搭起來了。他也需要一個會計,同樣的,兼職就行。
溫娜一直就怕接兼職,不熟悉的就容易被坑。但這兩人肯定不會坑她,這些活全都接了。把人家的事當正經的事的乾。決口不提男朋友那一茬。
許是跟程丹接觸接觸,變的更熟悉了。轉臉溫娜把會計的工作辭了,加盟了程丹的工作室。程丹在外面跑的時候她在家看攤子。
林雨桐心裏就笑,程丹機靈的很,倒是找了個靠譜的人。溫娜沒那麼些心眼,只要待遇給從優,這個人放在身邊絕對不會起了別的心思。
事實上程丹確實是這麼說的,「會計的活她幹了,客服的活兒她還給幹了。接單子之後出貨,核對,包裝發貨,她一個人乾到底。電腦不好用了,她看著教程能修理。電燈泡壞了,她上去自己就修了。幹活又細緻又勤快,我除了給她開了雙倍的工資,我還額外給一份紅利……」她說著就道,「剛開始小打小鬧的,她現在拿的隻比我少一點點,要是到了淡季,她拿的跟我差不多。但我寧肯花這麼大的代價也想把這種可靠的人留下來……也不願意弄幾個朝三暮四的來……」
尤其是想要孩子的時候,工作上有個信得過的夥伴,絕對不一樣。
程丹也私下打聽溫娜的事,「是不是家裏有什麼困難呀?生活真的――極簡!衣服不買的,就是咱們工作室打樣的衣服,有些去年的老款,還有些瑕疵,我說你看你要嗎?拿了送人也行。結果她用縫紉機自己改了改,加個腰帶啥的,就自己穿了。化妝品更不用,素麵朝天,抹的是大寶。洗面奶是超市打折的那種。鞋就是超市裏賣的那種,一堆的貨,從裏面挑。連你這邊的房,說是到期了也退了。我不是說要給工作室找個看門的嘛,她說她就行。我那工作室不是租人家地下車庫然後改的嗎?裏面只有一個隔出來的衛生間,她買了摺疊床就住裏面了。吃飯是跟我一起的,反正忙忙起來的時候就顧不上了,有空的時候逮住啥吃啥。這不是跟自己較勁嗎?」
溫娜沒跟程丹說,林雨桐當然也不會講,隻道,「她的私事你別管,只要工作沒問題就行了。她就是在較勁呢,心裏憋著一口氣撒不出去。她現在一心想著掙錢,只要看的見希望,她就能拚命。」程丹也就不問了,這麼大的姑娘能叫她這麼咬牙撐的能是什麼事?不外是感情的事而已。
年底的時候,程丹總了一下今年的帳目,年前銷量是個她從來沒敢想的數字。她本來打算給溫娜一萬塊錢的獎金的,想了想,她還是叫了溫娜,「我把明年前半年的獎金也一併支付給你,我瞧見你的抽屜裡有一張宣傳頁,是馬路對面那棟公寓樓的小戶型房子的。」因此,她拿了兩萬推給溫娜,「你是看上三十二平的那個小公寓了嗎?這個錢夠交首付了。」
溫娜拿著錢,沉默了良久才道,「我過年不回家,我守著攤子。我肯定好好乾……」
「以後每個月,除了本分的工資,從工作室的紅利裡單拿出一成來,給你。」程丹給溫娜是這麼承諾的。
這天晚上,程丹早早回了。溫娜在超市買了一隻熟食的豬蹄,買了一隻鹵兔子。然後買了一瓶酒,一個人坐在鋼絲床上,一口肉一口酒,臉上笑著,眼裏的淚止不住的掉著。邊上的手機插著電,電腦屏幕亮著,她的□□一直在線。可卻都沒響起來了,一直也沒響起來。
喝醉了,躺下就睡了。早起洗了臉,盯著頭疼的腦袋,去看一直想買的公寓。別的太貴,她負擔不起。她就想要一個小小的地方,能叫她在城裏立足的地方。她想,但凡她有一個立足的地方,她的愛情都不至於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三十二平的房子,首付兩萬多一點。人家售樓的姑娘不停的問:「你確定嗎?你要知道,三十二平,還是七十年產權的,賣的這麼便宜,肯定是位置特別不好。其實再加點錢,可以挑一個好戶型。」
不用了!不好的戶型就不好的戶型吧,誰還在乎這個?
去看的時候,房子果然不好。這還不到交房的時候,但大概的框架已經有了。帶著安全帽去了自己要買的房子。
「咱們這個臨街,底層還是比較搶手的。上下的格局是一樣,咱們就看一樓的戶型就行。你說的咱們廣告單上最低首付兩萬那個,是在十八層,最裏面的房間。」
進了這樓,隻覺得樓道特別長,而且樓層比較低,四處都透著的,感覺還有些壓抑。
穿過嘗嘗的走廊,一直到了走廊的盡頭,門朝著整個走廊開的,就是自己要的房子。其他的門都是對面開的。隻頂頭兩戶是這樣的。
聽人念叨過風水的,就像是有些樓正對著馬路,很多人就多有忌諱。這個門對著這麼長的走廊,更像是一箭穿心。
從沒有大門的門進去,整個戶型也不太規則。
但這是自己唯一買的起的房子。
十八層,這個戶型,買了!
除了交首付,還有各種的費用。交完之後,拿著購房合同,拿著卡再次去了一趟銀行,在自動取款機上查詢了一下,卡上還剩下五十六塊三毛二。見上面提示的面額有五十,她把五十取出來,加上身上的二十三,這七十三快錢要撐到下次發工資呢!
手裏的手機不敢打長途,打不起的!她手裏攥著五十,還是給對方發了一條短訊:我今天首付交了兩萬,買了一個小公寓。
都編輯好了,想了想,又加了三個字――給咱們!
我今天首付交了兩萬,給咱們買了一個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