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錢艷群一把推開老宅的門,沖著院子裏洗衣裳的婆婆就奔過去,「媽,趕緊去看看吧,桐桐跟金家的大小子談戀愛呢。」她的聲音高昂,「你說咱們家供養出個大學生,還大小混的是個人物了,誰不好看上?就看上金家的!她盧淑琴想幹什麼呀?這是當咱們家大志是傻的吧……」
「住嘴!」老太太將手裏的衣服順手就甩過來,「胡亂喊叫啥呢?」怕人聽不見是怎麼著?「誰造的謠?你不撕了她的嘴,還好意思跑回來說?」
「這可不是人家造謠,是小茹給傑傑打針回來從街面上過,門口圍的烏泱泱的都是人,現在誰不知道呀?真的不能再真了。」錢艷群就道,「小茹是晚輩,帶著孩子……能管呀?我倒是想管,但人家認我嗎?現在桐桐可了不得了,不是當年上學時候的桐桐了,咱們這窮親人,沒權沒勢的,人家那領導能看在眼裏呀?」
老太太氣的呀,「胡說啥呀?啥時候桐桐不搭理你了?我跟你說,你要是敢敗壞我孫女的名聲,我跟你拚命!」小老太蹭的一下站起來,「你是啥玩意誰不知道呀?我孫女是啥樣的人誰又不清楚。滿巷子問去,都是看著桐桐長大,看我孫女有那歪的邪的沒有?那孩子見了誰不是不笑不說話,誰遇到事上門了,她不熱情的接待呀?就對你不好是吧?你還是我兒媳婦,我看見你就想啐你!你不當個人,就別怪別人不拿你當人。」
錢艷群氣的呀,「我這可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了……」說著,扭身就走,「有人願意當綠帽子王八,那是他的事……」
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腦袋一疼,頭髮就老太太在身後揪住了,死命的拽,「我叫你滿嘴噴糞!」把錢艷群整個人拽的身子朝後躬著,這麼著想不倒都不容易,更遑論是還手了。老太太一手拽著錢艷群的頭髮,拉的錢艷群的臉仰著,然後另一隻手從後面伸出去,劈裡啪啦的就朝臉上招呼。
錢艷群也不是吃素的,雙手打不到,但不發妨礙嘴裏叫喊呀:「……林雨柱,杜曉茹……林有強都死哪兒去了……」
這麼一叫喚,桃桃就從後院上完廁所出來了,剛才只聽了個含糊,急匆匆的過來了,一看奶奶揪著大伯母,她趕緊上去,拉扯老太太,「奶!你打我大伯母幹啥呀!」
老太太本就年紀大了,就是靠著剛才那一股子氣撐著呢,這會子親手養大的孫女不幫著她這個親奶奶,卻去幫個什麼大伯母。手上稍微一松,那邊錢艷群一掙扎……到底是常年幹活的壯年人,這一掙扎可了不得,撞老太太身上了……老太太直直的朝後倒去。
桃桃覺得大伯母被那麼抓著,人都朝後倒躬著,就跟要下腰似得,這年輕人一個不好都要摔的,更何況大伯母這都當了奶奶的人了,她急著去扶大伯母了,誰知道大伯母的勁兒這麼大,自己沒倒,反倒是把老太太給帶倒了。
人一倒,桃桃和站好的錢愛群都愣住了,趕緊去看老太太,卻不想看到老太太腦袋後面有血滲出來……
「奶奶――」桃桃真嚇壞了,趕緊奔過去了。
錢艷群也慌了,正好剛才叫了男人和兒子兒媳婦連同鄰居這會子放下手裏的活兒都過來了,她趕緊道,「老太太起的急了,摔倒了!我喊了你們這半天,怎麼才過來?」
林有強聽老宅有吵吵聲,還以為自己媽跟老婆吵起來了,誰知道是自家媽摔了!
哎呦!這可不得了。
錢艷群這麼說【-醋溜文學首發】了,大家都信了。年紀大了,不防備就摔一下可不是玩的。
趕緊的送醫院吧!
「不能動,萬一腦溢血呢。」有人就這麼提議。
對!趕緊叫衛生所的大夫。
現在手機方便,誰有電話趕緊的。衛生所的大夫也是本村的人,別管是誰家,遇上這種事哪裏敢耽擱,騎上摩托就跑,到了地方差點沒給氣死,「這要是失血過多了,我再遲兩分鐘,隻這失血都能死人的。」
他一邊處理,一邊趕緊叫往衛生所送,這才說圍在邊上的兒孫,「你們把話說不明白是不是?這摔了就是摔了,是不是因為病的先兆摔了的,看不出來呀!這是要人命知道不?」
人家給人救過來了,想起這是誰家了。不見林雨桐,人家自然要表功勞的呀,人情得叫林雨桐記得的。因此電話打到林有志的手機上,聲音老大了,「……也都是沒譜的,話都說不清楚,差點要了老太太的命。」
這邊正尷尬,話不知道從何說起呢,這一個電話把所有的尷尬都給打破了。
趕緊的,先上衛生所。
四爺開著破麵包車,拉了一車人過去。
林雨桐下了車就奔過去,衛生所就這條件。前面是衛生所,後面事人家大夫的家。一進門,走廊裡站的都是人。左右兩邊兩間房,一間是診室,一邊是處置室。林雨桐直奔處置室,看見老太太躺在衛生所的床上,頭上纏著繃帶,掛著吊針。
她拉了老太太的手順便號脈,然後微微皺眉,這可不是只有外傷,頭上的撞擊猛的很才能造成的。這要是人突然暈了,然後毫無知覺之下摔狠了,是可能造成這種傷的。但如果人是清醒的,在摔倒的時候本能的就會自救,摔也摔不成這個樣子,除非是外力所為。
但顯然,老太太除了摔了,沒別的病。誰平地摔能摔成這樣?頓時她就動了怒了,也不管林有志和盧淑琴怎麼查看老太太,直接甩了簾子就出去,外面有幫人送人的鄰居,也有林家大房和林雨桃,她的視線從林家大房和林雨桃身上刮過去,「是你們說?還是我報警?老太太這樣,可不是自己摔的!」
林雨桃一下子就慌了,朝後縮了縮。
錢艷群頓時不樂意了,「你這……你這不能當領導了,就給人隨便扣帽子呀!你又沒在眼跟前,人家大夫都沒說啥……你瞅一眼就知道不是自己摔的?」
「不說是吧?」林雨桐直接摸手機,「那就直接報警吧。我帶老太太上縣城檢查去,等腦CT這些都拍出來,誰也別想跑。」
見林雨桐真拿手機了,林雨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別打電話,不是有意的!」她躲著錢艷群的視線,「……就是奶奶打大伯母,大伯母一掙,把奶奶撞倒了……真不是有意推的!」「胡說啥呢?」錢艷群死活不認,指著林雨桃,「老太太拉著我揍,我可一直沒還手。是你過來了,你拉扯老太太,老太太才倒了的。老太太打我,我可沒還手!我要想還手,我這年輕力壯的,老太太能拉著我打?不過是老太太年紀大了,她氣不順,我叫她出出氣怎麼了……」她說著,一副坦蕩的樣子攤開手掌跟周圍的學當時的情況,「……我人是後仰著的,我能把老太太怎麼著?桃桃過去之前,我這不是由著老太太打一直就沒動嗎?我要真誠心的跟老太太打,那我往地上一躺,一腳就踹老太太身上了,但我幹了嗎?我沒有呀!是桃桃……這孩子不知道輕重,拉架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老太太就給倒了……」
林雨桃簡直不敢相信聽見的,「你胡說!」以前大伯母對自己可好了,啥話都跟自己說,啥好吃的都想著自己,怎麼到了這會子了,開始胡說八道了。
林有強就接茬了,「你怎麼說話呢?有晚輩這麼說長輩的嗎?」
林雨桃一把推開林有強,去拉扯錢艷群,「你把話清楚,我當時是扶著你的,我怎麼撞老太太了……」
「誰要你扶了?」錢艷群冷笑一聲,「老太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都不顧著,能顧著我這麼個大伯娘?沒良心的東西就是沒良心的東西,對誰都一樣。」說著還跟林雨桐道,「桐桐,你可別當桃桃是啥好人,知道人家背後講究你那些話是誰說出去的不?就是林雨桃!她跟人家說你談個對象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見不得人……這話可不是跟我一個人說的,咱們巷子裏好些人她都說了。不過是人家厚道,不摻和咱家的事罷了。有心眼好的,人家擱在心裏不對外說,有那心眼不好的,可不就告訴這個告訴那個……人家嘀咕你這個事,都是她在背後乾的!」說著拉著林雨桃,「你自己說,是不是你乾的?你就是見不得人家好!自己蠢的跟豬似得,心眼還就跟針鼻一般大……」
林雨桐:「……」還有這麼一茬事呢。
她這邊還沒有說話,裏面老太太半迷糊的睜開眼睛,林有志都不知道該顧著裏面還是顧著外面,老太太一下子坐起來,一把扯了輸液的針,然後下床推開林有志和盧淑琴,踉踉蹌蹌的就往出走,出去一手扶著牆,一手拉著林雨桃,「我養你幹啥……我養你幹啥的!當初你媽死了我直接溺了你大家都輕省。一家子供養出個大學生容易嗎?你妹子走到現在容易嗎?你胡說八道……你不幹人事……那你活著幹啥?死吧!死去吧!死了我給你賠命!」
眼睛惡狠狠的瞪著,用了渾身的勁兒狠命的推林雨桃,然後眼睛一閉,又朝後倒,這回嘴唇都哆嗦了,氣的狠了!林雨桐一把給扶住了,四爺幫著一把抱起來朝裏面去,兩人幫著給摁穴位,衛生所的大夫趕緊給輸液。
這一出出一出的,林雨桐擔心的看林有志,見他整個人表情都是木的,趕緊說盧淑琴,「媽,你帶我爸去外面,沒事!」
對林有志來說,這一邊是媽,一邊是親閨女。又剛從一邊是親媳婦,一邊是親閨女的兩難局裏出來,這緊跟著又掉另一個坑裏去了。
這真是沒一顆強大的心臟,真得英年早逝的。
盧淑琴拉著林有志往出走,「才還說我呢,這會子你也得往寬裡想。這不是萬幸沒事嗎?」
老太太剛開始有點中風的徵兆被林雨桐給按回來了,失血加外傷,這倒不是什麼大事。
林雨桐的意思是去縣醫院。
老太太死活不願意,回家住,回頭在家裏掛針也是一樣的。
盧淑琴主動跟林有志說了,「那就暫時住咱們那邊,要不然也沒人照顧呀。」
但老太太沒答應,老頭兒趕來的時候也說不用,「我給有寶打電話了,她一會子就過來。這幾天在家住著照看你媽。」
有寶是林小姑,一個電話兩口子跑來了。
事就是那麼個事,老太太摔了,誰也沒時間過分關注桐桐談對象的事。就算是心裏嘀咕,但是哪頭重哪頭輕還是分的清楚的。
林小姑氣的夠嗆,說老太太,「您也是,錢艷群說話不好聽,您別搭理。我那大嫂是啥樣的人您是第一天才知道的?哼!再說了,孩子搞對象這事人家有親爹親媽管,誰多說什麼,那都是多管閑事。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亂插手,怎麼哪哪都有她?還有桃桃,怎還不吸取教訓呢?就在家裏養大小姐,你看你給慣得!不打工,上不了學,出門還怕被騙,那就老實種地去唄。人家那能幹的姑娘,在農村幫人打工一年也能把自己養活了,怎麼就她不成呢?我們隔壁那姑娘,人家那姑娘還是半傻呢,可結果呢?自己餵豬餵養打草,順便還撿莊稼……你知道光是去年一冬,人家去花生地裡掏田鼠洞刨出來多少花生不?四千多斤!換了不是錢呀?自己榨油吃,不也省的買了嗎?就是再農閑,人家也能找活乾。到處找柴火,留夠自己燒的,人家就拉到纖維板廠賣了。那麼大老遠的拉鎮上,一天就算隻一車,人家能換十來塊錢,這錢不夠她自己吃喝嗎?不說吃好,吃飽的是能的呀。這人活到世上,不外乎有智的靠智,無智的靠力。她兩頭不靠,以後怎辦呀?誰家娶個祖宗回去供著?」要不是老想著靠誰,能說個協警就當寶貝,這麼輕易的被人給騙了。
要不是閑著沒事,能生出這些事端嗎?無事生非怎麼來的?就是這麼來的!你看那忙著的人,有幾個閑的蛋疼的整這些個事?
老太太眼淚長流,「桃桃以前是笨,是蠢,但沒這麼壞。肯定是你大姐……跟你大姐接觸了幾天功夫,把孩子徹底的帶壞了。」
那我大姐的壞是誰給帶的?
林小姑還要懟的,看看老太太著實是可憐,到底是把話給咽下去了,「行了!不說了!以後呀,您就隻當是沒有大兒子,就只剩下我跟我二哥倆孩子了,我倆每月都給你們生活費,現在桐桐還給。這孩子也有心了,連洗衣機都給你買了,要不是你非攔著,連空調都給您裝上了。您呢,身體好好的,別要人伺候,歡蹦亂跳的,這就是給我們幫忙了。以後你們該吃吃該喝喝,沒事了跟老太太在巷子裏打打牌,一毛兩毛玩去唄。有啥重活,給我二哥打個電話,他立馬能到。瑣碎的活,也別勞動我嫂子,你給我打電話,我每周來一次。孩子周末在家,不用我按時做飯的時候我過來,要拆洗的我定期來給你洗。至於桃桃……你別管,看我二哥怎收拾……怎收拾你都別心疼……」
可沒等人收拾呢,突然發現桃桃不見了。
這次衣服啥的都拿了,什麼時候走的時候沒人知道。
剛開桃桃沒敢回老宅,都以為在棉棉那邊或者是大房那邊,誰知道連著好幾天都不見人。老太太頭上的傷都拆線了,林雨桐過來給送葯膳雞的時候,想找林雨桃的。這回不叫她怕了,她下回還敢。
結果一去那屋子,打眼一掃就知道帶走的東西還不少。
這一問才知道,這麼幾天都沒回來。
林小姑急著到林有強那邊去問,那邊說一直沒見,去問棉棉,棉棉嚇的怕怕的,「有了上回的事,我誰都不敢招徠。」
問的多了,巷子裏就有人說,「那天早上我起的早澆地去,好像瞧見桃桃帶著包,在巷子口上了去省城的車。」
直達省城的車凌晨四點五十準點從巷子口路過。有時候大家不願意倒車的話,就這個點上車,到省城的時候也才剛天亮。
林雨桐就問老太太,「您知道她身上有多少錢?」
老太太氣道,「我怕她跑,平時都不怎放她出門,也怕她有錢了就往出折騰,錢看的可緊了。最多也就是十幾二十塊錢的樣兒……」
那這能到哪裏去?
無錢寸步難行呀!
想到她奔著省城去的……林雨桐心道壞了,她趕緊給橋橋打電話,「林雨桃有沒有找你?」
說起這個橋橋能氣死,「找了!那天剛好是周末,我在外面帶課呢。她也沒我的手機號碼,肯定聯繫不上我。結果人家到男生宿舍樓挨個的找宿管,叫人家宿管阿姨在喇叭上通知呢,說是林雨橋家裏出事了,聯繫不上人,認識他的人請到樓下一趟。好傢夥,我們班的男生,還有我認識的社團的同學,老鄉會的同學……幾棟樓都被驚動了。她跟人家借錢,說是一二十可以,一兩百也行,家裏的人在醫院,趕著手術呢。那人家能不借嗎?幸虧都是窮光蛋,剛好快到月底了,生活費花的差不多了,我下鋪的同學借的多,借了一百八給她。其他的一二十,三四十,七八十的都有,反正加起來兩千七百二……我這一學期代課攢的,大部分填了這個窟窿了。」還沒法跟家裏說。
他一直很少問林雨桃的事,以為又叫她出來打工了。
「遇上這事怎麼不說呀?」
林雨橋也委屈呀,「想說來著,結果打回去,才知道奶奶受傷了,我沒想給咱爸添亂。反正跟同學都說了,我說我姐人家大小是個領導,也不缺錢。但凡打著我姐旗號借錢的,誰都別認,那一準就是騙子,打電話直接報警得了。」
但是也夠橋橋在學校丟人的了。
林小姑都臉紅,「你看這事鬧的。」
老太太咬牙,「願意跑就跑!誰也別管。」
可不誰也管不了嗎?之前不放心出去,現在出去了都能騙人家的錢花了,那有啥擔心的?
林有志是再也不提了,給橋橋重新打了三千塊錢,把這個窟窿給補上了就完了。
麻煩事過去了,四爺很自然的成了進出林家的常客了。
這個林有志的感覺最明顯,因為很多活已經不用他了。尤其是高處的活,有個大小夥子伸把手直接就給幹了。
門口的豆角架子,院子裏的葫蘆架絲瓜架,壓根沒用他上手。
但是呢,家裏晚上這一頓一般會多個人過來吃飯。有人幫著幹活,他覺得還算有眼色。能過來吃飯,那盧淑琴可高興了。她發現她跟這個孩子相處的時間比他們親母子相處的時間要長。
現在天熱了,天黑的遲了,但是上下班的時間這是固定不變的。如果不加班,這孩子一般也就六點到家了。六點暑氣也才下去,太陽還可高呢。人家孩子直接過來在水龍頭上把臉和頭一洗,穿個背心就幹活了。把家裏的菜地澆一遍水,然後在這邊吃飯。
因著家裏有正常上下班的人,因此吃飯的時間都是根據上班的時間調整的。院子的石桌當飯桌,邊上的盆裡點的不知道什麼草,一點起來,院子裏基本是沒蚊子的。吹著小涼風,清清靜靜的吃頓飯。
吃完飯了,大小夥子是不上廚房的。人家還是內秀的孩子,幫著畫稿子呢。這做包做編制一類的東西,都是定製的,這樣式翻新和花色翻新這是個難題,可人家孩子來了,拿個筆在紙上三兩下的就是一張圖紙。對於美還是很有鑒賞能力的盧淑琴喜歡的什麼似得,「這東西我得壓箱底,不是著實給的起價錢的客戶,我都不拿這東西出來。」
每天畫上那麼兩三張,然後討論討論配色。那邊林大志把廚房收拾出來了,連第二天定出來的豬蹄都在鍋裡咕嘟上了,天也擦黑了,從地裡回來的人也都回來了。男人們出來聊天,金家和林家門口成了首選。至少這裏蚊子少。金保國那邊有收貨時候用的大燈,直接拉上,林有志之前在門口還擺攤著,肯定也有照明工具呀。兩家的大燈一開,人就聚過來了。打打小牌,賭注就是煙,一根兩根那種論輸贏,連個賭博都算不上。不打牌的在這邊吃點喝點,林有志用鹵湯子鹵點當季的鮮菜,菜園子裏什麼菜下來弄點什麼菜,再搭上涼拌的黃瓜木耳,弄一盤子油炸花生米,就能圍一圈人。今兒這個過來帶來一瓶兩三塊的特曲酒,明兒另一個來帶一瓶二鍋頭。或是誰家自釀的糧食酒,灌一瓶子就來了。這麼多人,你一杯我一杯的也喝不多,就是在一塊閑著吹牛打屁嘛。
當然了,也相互聊聊這賺錢的門路。
林雨桐進進出出的忙活,一會子添菜,一會子又倒水的,就有人問今年這藥材的事。
「已經聯繫好了,咱們下周開始,統一採摘,統一處理,然後直接發貨。貨一到,錢就到帳。這個不用怕被騙,一是人家企業大,咱們這點實在是算不上多。二是叫部裡幫著搭橋聯繫上的,他們不會為了這點東西跟咱們違約。」
大家想的是,能賣出去別爛在地裡就不錯了,誰知道真的特別順利,按照要求標準收割。要根的就得連根起,除了這點麻煩之外,也還好。然後就是炮製,有一批好炮製的,炮製好當時就給拉走了。有一批難炮製的,哪怕隻做前期最基本的炮製,也得等一段時間。
緊跟著第一批的錢就打過來了,不僅如今,人家那邊廠子專門派了人過來了。
藥材好不好,這炮製的過程也很重要。林雨桐為什麼要簡直炮製了再賣,為的就是這個。
對方也很意外,以為是個人情單子,誰知道人家這邊很講究,尤其是看了這個炮製半成品,還沒發貨的藥材之後,人家過來談的就是能不能加價之後,由這邊炮製成成品之後再提供給他們。這個是可以的。
鎮上完全可以辦一個集體性質的企業,藥材加工廠。但對方只能作為自家供貨商的其中一方,有了這個前提,我也可以跟其他藥品加工企業合作的嘛。
可以說,這條路在各家拿到錢之後,就算是徹底的走通了。
價錢在預估的基礎上還能多百分之十。可以說,一畝地的比蘋果可賺錢多了。
藥材這一茬都完了,可蘋果才陸陸續續的到了采青果的時候。這邊收入裝到包裡了,又種下一茬藥材,這有些藥材就是秋裡種,來年春上收的。這無形中,算是多種了一季的莊稼。
這可太劃算了。果樹的話,你再能,能叫它結二茬的果子嗎?
這麼著一來,林家門口更熱鬧了。問這藥材的種子,問要是把青果賣了,把樹給鋸了,再種秋裡這茬藥材能不能跟得上。
金保國現在也不幹代辦的活兒,他那邊的廠子還不錯,把客商都給以前代購點。但跟客商的聯繫還在的,他就說今年的行情,「估計還是不行。青果是早不早晚不晚的,口感又不好。緊挨著咱們的縣,人家那邊這幾年開始什麼各種的桃子,杏子,李子,還有一種早熟的梨……你算算,人家從早春大棚裡的草莓,到接下來的桃李杏,再後早熟梨,晚熟的梨……基本包圓了,哪個點上人家都有貨。現在人的口味都叼了,你這東西擺在那兒能跟人紅彤彤的水蜜桃比嗎?」
林雨桐就道,「關鍵是西瓜下來了。現在是大棚西瓜越來越多,這啥貨到了市場上,不搶佔市場呀?以前是貨品單一,現在是越來越多,大家的選擇多,你這擺出去,咱自己都不吃,人家能買呀?」
那倒是,今年其他幾個鄉鎮也有種西瓜的,如今西瓜也不好賣,城裏的西瓜價錢低的很。
林雨桐就說,「我給橋橋打電話,問說在省城一斤西瓜多少錢,他跟我說一毛七八,反正買上半拉子西瓜,也就一塊錢上下。」
大夏天的,人家選西瓜吃去了,幹啥吃你的青蘋果。
一聽這行情,能不惱火嗎?這才幾年呀,蘋果的行市成了這個樣子了。
雖然知道說今年的蘋果難賣出去,但誰也不忍心把已經快養成的果子給毀了呀,還得等,等到最後看看。
結果今年偶爾來那麼幾個客商,挑三揀四的不說,價錢著實是給不上。
當真就八成了進了果汁廠了。
今年這情況,林雨桐那個在鎮上名存實亡的辦公室終於派上用場了,有人來彙報工作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就是一個意思,嫁接得給穗子,種藥材得給苗子。要是抓緊,是不是能趕上再種一年藥材。
各家的日子過的呀,可別提了。沒收入,緊巴巴的。最近林有志就為難的很,都知道他每天有收入,因此上門借錢的是真不少,只要人來了,多少多少都得往出借。
盧淑琴在吃飯的時候就說呢,「最近家裏賺的,轉手就借出去了。咱知道沒錢的日子是啥日子,如今能借的也都借了。可桐桐啊,啥事你得踩穩了你再辦呀!這都跟著你把樹給鋸了,回頭再要不行,可叫這麼多人的日子怎麼過呢?」
四爺也提醒桐桐,「不行就往上面跑跑,在別的地方解決點問題。至少別叫有孩子輟學了,誰家要是有病人也不能因為這個耽擱了。」
對!這個得跑,得跑一部分扶貧基金,暫時過渡一下。
正吃著飯呢,就又有客人來了,找林有志,但也不避諱林雨桐和四爺,說他的目的,「找點錢,咱借的,利息高點也行。」
借多少呀?
兩千?!要不一千也行。
「這種帶『腿子』的錢,咱們也不敢借的多了。」
林雨桐就明白啥意思了,有些人跟林有志的關係不到位,沒好到說隨時能借錢的份上。意思就是貸款,跟私人貸款。這種在農村跟普遍,很多人靠著這個掙錢,還有人專門做這個掮客的。
這種東西當然是禁止的,但是禁止也不等於違法。高出銀行利率四倍那不受法律保護是真的,所以,它說不上是觸犯法律的犯罪,也不能說完全合法。
林有志手裏被借的真不多了,關鍵是淑琴想著給桐桐在省城買房子的,肯定是自家的事要緊了。他也不能拒絕人家,隻給人家指了一條路,「你找老杜去!他手裏過的錢多,你這一兩千能撐到明年不?要是撐不到,你還得到處找,那倒不如找老杜去。三五千塊錢在老杜那應該可以,要是不行,你再來,多多少少的,我想辦法給你弄點。」
把人給打發了。
林雨桐卻好奇,「老杜是誰呀?」
四爺知道,將手裏用牙籤剔掉西瓜子的西瓜遞過去,「信用社的信貸員。」
信貸員有這麼大的許可權嗎?
四爺半提醒林有志,「您要存錢,這個老杜就不行。可千萬記著,往銀行去。郵政儲蓄也行,在鎮上也不用跑。」
林雨桐就明白了,趕緊問林有志,「您沒存給老杜吧?」
「老杜來了好幾次,我就象徵性的存了一千,回頭就取出來,就說要買房。」林有志一時半會還沒明白,「怎的了?人家單位還能倒閉了?」
這不幹人家單位的事,四爺就道,「他手裏那麼些錢,誰給他的權利?不過是放心他,叫他存錢的人把錢放在他的手裏,他拿這個錢私人房貸的。就這幾年咱們這一片經濟這個架勢,錢收不回來怎麼辦?他在違規操作,誰存了,誰貸了,都隻過他的手。到時候一攤爛帳!」
哎呦!媽呀!
林有志趕緊說四爺,「趕緊的,找你爸去!老杜之前可找你爸好幾回,你爸那人義氣……」
哎喲!怎麼把金保國給忘了。
結果一問,金保國把七萬都給叫老杜幫著存了。
一說金保國還不信能出事:「老杜那人一輩子都在信貸口,不能這麼乾!當初咱們建廠,是人家幫忙把錢貸下來的,咱不能轉臉不認人呀。」
行!四爺也不跟他掰扯,就告訴他,「林家可都給桐桐買房了,首付都已經準備好了。那怎麼著呀?我入贅唄!」
那不行!
金保國盤算了一筆帳,還真不把這七萬取出來不行。結果找老杜,好傢夥,現在都是往出借錢的,存錢的人本來就少。這錢都放出去了,現在怎麼收呀。
反正就是沒有。
金保國這才急了,「老杜啊,我那邊的情況你知道,我不能叫老林跟淑琴給孩子準備婚房吧。再說了,兩孩子年紀都不小了,老林和淑琴不提,但這婚嫁,彩禮啥的不能少的。人家農村小姑娘,彩禮都在一兩萬呢。你說人家把閨女供到現在這份上,我拿一兩萬上門合適嗎?所以,兄弟,以後廠裡的錢一入帳,都叫你存著都行。但這一回,幫老兄弟個忙,行不?別叫我把到手的兒媳婦給整飛了呀。」
可能是多方顧忌,怕取不出來人家那兒子上手,更有個準兒媳婦還是個領導,他估計是怕玩脫了,第二天不知道怎麼搗鼓的,把錢又給送回來了。
但緊跟著,兩家都已經商量著買房,商量著彩禮的事卻也傳了出去。
既然傳出去了,金保國覺得能提,這現有七萬,再添一萬,湊個吉利的數字也好聽。
那這可就八萬了!
楊碗花不幹了,這是把金家掏空裏補貼林家,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