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媽媽沉默了。
她雖和衛爭不認識,但年輕時也見過,主要當初那時候事情鬧得蠻大的,報紙上都登了。因為上的是同一個中學,那會一群女孩子還跑到學校去找衛爭的畢業照片看呢。
後來和譚爸爸談對象,知道的就更多了。
她猶疑半天道:“真那麽玄乎?你別是騙我的吧?”
“我騙誰也不會騙你啊。”譚爸爸道:“再說了,閨女的事,我能拿來開玩笑嗎?”
“可是……”譚媽媽皺眉道:“衛爭和小娟那是打小一塊長大的情分,那賀先生對咱夢夢……憑什麽啊?”
“你管他憑什麽呢。”譚爸爸對譚夢道:“你跟賀先生商量一下,什麽時候上家裡來吃頓飯。”
譚媽媽張了張嘴,最後也隻道:“對,先見個面。”她心中還有猶疑,但不管如何,先見了面再說。
另一邊,賀麗釗回了一趟賀宅,將自己打算結婚的事告訴了長輩。
賀老爺子和賀擎都是一愣。
“這麽快?”賀擎真沒想到侄子的行動會這麽迅速。
賀老爺子其實是有些不快的,不論錯在誰,但麗鋒生病是實打實的,麗釗便是真要結婚,也應該緩一緩,而不是趕在這個時候。
這不是打麗鋒的臉嗎?
那孩子若是再鬧點別扭,難不成再進一次搶救室?
他心裡這般想,但到底沒說出來。
賀老夫人就沒那麽客氣了,她立時便拉下了臉道:“家裡如今正為了麗鋒的事鬧心呢,你就非趕在這時候結婚?”
“你是二十九不是三十九,結婚的事情用得著這麽急嗎?你就不能讓麗鋒過幾天舒坦日子?”
賀麗釗神色淡淡,“我只是來通知你們,不是來征求你們的意見。大哥若是不高興,可以不參加我的婚禮。”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當然,你們若是不樂意,也可以不參加我的婚禮,我不強求。”
“胡說什麽!”賀老爺子怒道:“難道要讓外人看笑話?”別說麗釗如今成了榮誠集團的第二股東,又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即便他什麽都不是,他結婚他們也不可能不出席。
賀家丟不起那麽大的人!
賀麗釗難得咄咄逼人道:“咱家現在難道就不讓外人看笑話了?”
“什麽笑話?”賀老夫人怒道:“咱家有什麽笑話可以讓外人看的?”
賀麗釗不疾不徐道:“賀家如今也亂了,金雪蘭害死了溫以嵐,賀蒼拿命抵了嫂子的命。到了這一代,賀麗鋒是個扶不起牆的短命鬼,賀麗釗雖然能耐,但卻是金雪蘭的種,賀家二老又一向偏心老大,將來賀麗釗繼承了榮誠集團,誰知道他會不會記恨賀麗鋒。”
“麗釗!”賀老爺子大怒。
賀老夫人已經捂著胸口喘氣了。
賀麗釗搖了搖頭道:“不用急,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外面的人說的。”
“你既然知道,就更應該好好對待麗鋒。只有他好了,你才能維持好名聲,你在外人眼裡才是一個有良心的人,而不是跟金雪蘭一樣是個喪盡天良的惡魔!”賀老夫人恨恨道。
賀麗釗一怔,隨即卻是忍不住笑了,“祖母啊祖母,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白嗎?”
“明明那些人的話已經說得那麽清楚了,你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明白?”
“什麽?”賀老夫人愣了。
賀老爺子卻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賀麗釗淡淡道:“連外人都知道啊,我如果記恨大哥,不會是因為別的,只會是因為你們的偏心啊。”
“你……”賀老夫人的臉刷地白了,“母債子償……”
賀麗釗不想聽老調常談,索性打斷她道:“我母親還好好活著呢,別把她犯的錯推到我頭上來。你們真要那麽恨,當初就該直接把金雪蘭告上法庭,而不是顧及那15%的股份留下了她。說到底,還不是在你們心中大伯娘也好,我父親也好,大哥也好,三人的性命加起來都不及榮誠集團重要嗎?”
“既然已經做了選擇,不管對錯,就索性堅定到底。不找母親償命,卻想要讓我母債子償,這是哪門子道理?”
“麗釗!”這一次,連賀擎都忍不住了。“你這話有些過分了。”
“是過分,但也正確不是嗎?”賀麗釗淡淡道:“你們當初哪怕偷偷把母親弄死,也好過遷怒我一個孩子啊。”
“說來說去,還不是在意自己的名聲,在意賀家的名聲?”
這些話,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想說,但卻一直沒說。
連他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場合下,他居然說出來了。
然而,他卻並不覺得後悔。
賀老夫人這會已經渾身發抖了,倒是賀老爺子,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是開口道:“既然打算結婚,就把未婚妻帶回來吃頓飯,也讓我們見一見吧。”
“那就沒有必要了。”賀麗釗想也不想就道:“反正你們也不會認同她,那見不見面有什麽區別?既然如此,那就沒有讓夢夢特意跑一趟受委屈的必要。”
覺得沒有什麽再要說的了,他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吃完了,你們自便。”
一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 客廳裡才仿佛消除了靜音。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這說的是什麽話?”賀老夫人氣得發抖道。
“……是實話。”卻不想,賀擎開口道:“那孩子,心裡也不是一點怨都沒有的。”只是怨的方向和他們預料的天差地別。
他以為他會怨麗鋒,會怨金雪蘭,甚至會怨二老和他,卻沒想到,他怨的竟是……
“早知道如此,當初不應該姑息金雪蘭的。”他道。
賀老爺子沒開口,當初他們姑息金雪蘭,真的僅僅是因為擔心名聲嗎?
不是的,他們更擔心金雪蘭死後股權落到麗釗手裡,他是賀家的孩子,但也是金雪蘭的兒子,除非他們能狠下心不讓他長大,否則股份在誰手裡都沒差。
與其讓賀家的敵人是自家的血脈,那還不如是金雪蘭這個外人。
當時,他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