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和你在一起嗎?”郝仁傑喘著粗氣, 剛剛二次塌方好不容易死裡逃生, 他還心有余悸。
“聯系不上她了, 其他人呢?”劉青雲和陳意紛紛搖頭。
這種救援行動通常分散開來的話, 也會是醫生護士兩人一組相互照應,絕不會允許落單的情況出現。
陸青時揉著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人姐說說剛才的情況”
郝仁傑一邊說著, 顧衍之拿著紙筆畫出了隧道的平面圖:“出事的大巴車在這裡,當初青時和於歸在這裡分開, 那個時候你還和她在一起吧?”
“對”郝仁傑點點頭, 咽了咽口水:“當時於歸為那個病人做了清創縫合包扎,我們一起送他出去, 快到隧道口的時候,看見了陸姐她們,於歸就說她也去幫幫忙, 我想著離隧道口不遠就一個人送傷員出去了,再進來的時候就找不到她人了”
陸青時打斷他的話:“當時找不到人為什麽不上報?”
郝仁傑猶豫了一下, 懊惱地垂下了頭:“當時太忙了, 沒想那麽多,就跟著別的醫生一起搶救傷員了, 我以為她和你在一起很安全……對不起……”
陸青時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責怪的話,兵荒馬亂的,傷員又多, 確實不怪他。
她轉身回了帳篷,補充了一些常備藥品和器械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走出來。
顧衍之拿著圖紙走過來:“隧道長約八公裡,大約還有一半的地方沒有清理出來,被落石堵得嚴嚴實實……於歸應該不會往那裡去”
陸青時點點頭:“我知道了,我進去找她”
顧衍之拉住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還有我,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眾人紛紛背著重新整理好的急救包站到了她的身後,陸青時微微抿起唇角,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冷不防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你們都去找於歸了,醫療站裡的這些患者怎麽辦?等死嗎?”
山路濕滑不好走,救護車供不應求,帳篷裡至今還躺了不少滯留的傷員。
郝仁傑捏緊了背包的帶子,神色黯淡下來:“那——”
陸青時止住他的話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在跟他說,也是在跟擔心於歸安危的同事交代。
“放心吧,我進去搜尋幸存者,順便也找找於歸”
徐乾坤一直陰陽怪氣的:“陸主任可快點回來啊,可別也折在裡面了,畢竟外面還有一大堆傷員等著治療呢”
顧衍之攬著她的肩膀就走,陸青時跟得跌跌撞撞,扯著背包上的帶子:“怎麽了?”
她頭也沒回:“我害怕我再待下去會忍不住一拳砸到他臉上,你是怎麽和他共事這麽久的?”
陸青時唇角微微彎起一絲弧度:“習慣了”
隧道口又被二次塌方堵住,消防官兵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亂石堆裡掘出了一條救命的通道。
顧衍之和陸青時以及其他搜救的官兵依次爬了進去,顧衍之身上佩戴的通訊器響了起來,她按下接聽之後,臉色有點不好看。
“我們得快一點,氣象部門通知兩個小時之後該地區會有持續大到暴雨,到那個時候,搜救工作就不得不停止了”
“好”陸青時點點頭,手電筒光來回掃射著黑黢黢的隧道。
顧衍之拍了拍手中牽著的搜救犬,把於歸用過的東西放到它的鼻子底下聞了聞,搜救犬汪汪嚎叫了兩聲,嗖地一下竄了出去。
眾人打著手電紛紛跟上。
下了夜班從工廠出來,方知有並沒有瞧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從今天早上開始她的心頭就籠罩著一股淡淡的不安,撐著傘快步往家裡走去。
等紅綠燈的時候,下意識拿出了手機看時間,深夜十二點多,有一條未讀短信。
她按下右鍵:知有,抱歉,我去了災區,只有這一次我要違背自己的諾言了,我會平安歸來,等我。
電話號碼是陌生的,署名卻是於歸。
方知有氣得手抖,又有不可抑製的恐懼從腳底升起。
她想起工友今天說的話:“你知不知道常平隧道塌方了,死了好多人,據說現在常水河裡飄的都是死人”
“那可不,怎這麽嚴重啊,這才建成通車第一天,據說還有個學校組織秋遊來著,一大巴車上沒活幾個”
“哎哎哎,最新消息,就在剛剛發生了二次塌方,據說埋了好幾個救援人員還有醫生呢”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俯身過去,畫面上出現了幾個消防員抬著擔架出來,雖然蓋著白布,但露出了一截血肉模糊的手腕,上面穿著白大褂。
方知有頓時有些心驚肉跳,但拚命安慰自己沒事的,於歸已經答應過她了,不會再當醫生了,等艾滋病初篩結果出來,就正兒八經地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做著。
方知有有些慌亂地按下那個號碼,一連撥打了數次,都是您所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她氣得想砸手機又生生忍住了,看著遠方仁濟醫科大的招牌在夜空裡閃爍,綠燈已經變紅,她顧不得許多徑直穿過了馬路,司機一腳踩下刹車,破口大罵:“艸你媽了個逼,找死啊!”
方知有聞所未聞,只是一味撐著傘朝同一個方向狂奔。
夜晚的仁濟醫科大依舊人滿為患,留在這裡的都是重傷員或者需要觀察的病人,門診大廳或坐或躺了一些骨折病人,一股消毒水味夾雜著泥土腥味撲面而來。
方知有闖進去,隨手扯住了一位護士問:“於歸呢?!”
“哎你誰啊,今天普通門診暫不開放啊,看病去社區醫院……”護士手裡端著醫藥盤,腳步匆匆,不欲多搭理她。
方知有又提高聲音吼了一遍:“我問你於歸呢?!”
周圍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小護士這才頓住腳步,上下打量著她:“於大夫跟著陸主任去災區了,你是她的什麽人?”
“能聯系上你們醫療隊嗎?我……我是她……”方知有頓了一下,緩緩道:“表姐……我給你們陸主任打電話也沒人接……”
小護士看她焦頭爛額的模樣,褲腿上都是泥水,心軟了軟,把手裡的托盤交給她:“那你幫我拿著,山區信號應該不好,我去醫務處問問”
方知有感激不盡了,微微鞠了一躬:“謝謝,謝謝”
等待她回來的功夫,方知有不知不覺走到了急診科這邊,如果說門診大廳還是一片太平的話,那這裡就是硝煙彌漫,血肉橫飛。
消毒水味也遮蓋不住的血腥味,幾乎令人作嘔。
走廊上塞得滿滿當當的加床,她不得不繃緊身子從縱橫交錯的輸液架中穿過。
躺在病床上的人渾身纏滿了繃帶,奄奄一息,或者被截了肢的,袖管褲腿空空如也。
有頭髮花白的老人撲在輪床上哭,也有中年男人跪地哀嚎,更有幾歲大的孩子在塌方裡失去了雙親,一個人抱著懷裡染血的洋娃娃睜著茫然而又無辜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人來了又去。
“哇!”一口黏膩的鮮血沾上了自己的鞋子,躺在病床上的人開始劇烈痙攣起來,方知有受驚猛地縮回了腳,一群穿著白大褂和淡藍色護士服的人撲了上去。
小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媽媽……我要媽媽……爸爸……爸爸……你在哪裡?”
不知道怎麽地,也許是人類原始天性中的憐憫被激發了出來,方知有的腳尖轉了一個方向,朝著那個小女孩走了過去。
“總算找到你了,你怎麽跑到這來了?”小護士氣喘籲籲跑回來,一眼就看見她正在給小女孩腿上的小傷口消毒,動作還挺嫻熟的。
“有過護理經驗啊?”
方知有點了點頭,把手裡的托盤交給她:“家裡有病人,怎麽樣了?”
“那個……”小護士面色不虞:“剛剛二次塌方的時候,於大夫沒出來……”
方知有眼前一黑,一把扶住了輪床,緊握的指骨泛了白。
“哎哎哎你別暈啊,趕緊坐下坐下,那個李姐幫我拿杯葡萄糖水來”
“我不喝”方知有把糖水又塞回她手裡,緩過勁來徑直起身往外走,眼眶通紅。
“你幹嘛去?!”
“我要去災區!”
“你瘋了?!現在已經沒有前往災區的車了,全線封路,禁止任何車輛通行,況且我們陸主任已經進去找她了,會有好消息傳來的,你冷靜,別衝動……哎!”
護士話音未落,那個人已經推開了她的手衝進了雨簾裡。
方知有花了平時十倍的價錢租到了一輛黑摩托車肯帶她去災區,但也隻負責送到離常平隧道五公裡處的高速公路入口,因為那裡會有警察設卡攔截,剩下的路需要她徒步進去。
方知有毫不猶豫坐上了後座:“走吧”
雨又陸陸續續下起來,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不知道是淚還是水,摩托車司機回頭看她狼狽的樣子:“小姑娘家在豐縣吧?據說那邊山體滑坡也挺嚴重的,好多房子都塌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眼淚就止不住地流,方知有抿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摩托車司機又加快了速度:“後備箱裡有雨衣,披上吧”
“謝謝”
在這個漆黑的夜晚,雨越下越大,一人一車冒著狂風暴雨穿梭在盤山公路上。
不時有轟隆隆的雷聲從深山裡傳來,但她只有一個念頭:哪怕前方天崩地裂,跨過千山萬水,也要見到她。
但這個夜晚真的發生了太多事,等到很多很多年後,她終於可以釋懷的時候,如果你要問她:後悔嗎?
等到的也只是一聲歎息。
因為那個時候的她,真的不知道怎麽抉擇才算是對兩個人都好。
又是一台胸腹聯合外傷結束,在陸青時的長期錘煉下,急診科的眾人基本都練造了一身野外開胸縫合止血的本領,傷員生命體征平穩地送上了救護車,劉青雲松活著筋骨,長出了一口氣走出帳篷外面透氣。
秦喧從救護車上跳下來,手裡拎著兩個恆溫箱,交給隨行的小護士,那裡面是緊缺的紅細胞和冷沉澱。
“陸青時和於歸呢,怎麽沒看見她們?”
忙活了整整一天就算是鋼筋鐵打的也要吃飯喝水不是,入了夜個個醫療站基本都燃起了爐灶,不值班的醫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扒著泡麵。
陳意手裡也拿了兩桶□□過來分給他們:“別提了,你走之後就二次塌方了,於歸沒出來,也聯系不上她,陸姐就又進去了”
秦喧咬咬牙:“我也去”
“秦喧呢,秦喧回來了沒有?這有一個懷孕21周的流產了……”徐乾坤摘了手套跑出來。
“我……”秦喧被噎了一下,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夜空下黑黝黝的隧道口猶如一頭蟄伏的猛獸,咬咬牙,還是一頭扎進了帳篷裡。
“來了!”
“還走的動嗎?”
陸青時靠在損毀嚴重的車身上微微喘了口氣,又站直了身子。
“可以”
顧衍之伸手扶了她一把,搜救犬叼著什麽東西遠遠地奔了回來撲進她懷裡,拚命搖著尾巴。
陸青時把手電筒的光調到最亮,是於歸的通訊器,表殼已經壞掉了,還沾染著血跡。
她心頭一緊,顧衍之拍了拍搜救犬的背:“好寶貝,快帶我們去”
一行人紛紛跟上。
“於歸!”
“汪汪!”
狗在原地來回轉著圈,回聲在隧道裡傳出去了很遠,躺在亂石瓦礫裡的人微微動了動,一隻沾滿鮮血的手從土裡伸了出來。
“咳咳……”一張嘴就是一鼻子灰,於歸聲音啞得厲害:“有……有人嗎?我……我在這裡……”
“於歸!”陸青時拿著手電筒跑了過去:“你在哪?!”
“陸……陸老師……我在這裡……”在被困了長達四小時之後,終於聽見了她的聲音,於歸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面前橫著一塊鋼筋混凝土石板,看樣子是從隧道頂上落下來的,陸青時踩著拇指粗的螺紋鋼爬了上去,手電打下去,正好照在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
“有沒有受傷?”
於歸拿手遮了一下刺眼的光線:“腿被夾住了,動彈不了”
掉落的石塊剛好砸在了一輛七座麵包車上,車身被砸塌下去,卻也正好形成了一個可容身的三角之處,在於歸的身下還有一個抱著孩子滿臉驚惶的女人,醫生用並不結實的背撐起了一片天,也算是福大命大。
陸青時松了一口氣,扔下去急救包:“自己扎上,給你身邊那兩個傷員也扎上”
顧衍之趴在地上量了一下尺寸,一個拳頭大的縫隙,看樣子像剛才那樣爬進去是行不通了。
“你的腿怎麽樣?”看著她把針尖送進自己的靜脈裡,陸青時仍然很在意她剛剛說的腿的問題。
“沒知覺,可能是骨折了,我摸不到”
“你怎麽這麽蠢呢?多大人了……”
那抱著孩子的婦女勉強笑了笑:“不怪於大夫,要不是她我和孩子就交代在這裡了”
“孩子多大了?”照慣例的問詢,那圓盤臉的女人神色卻有些躲閃起來:“八……八個月了……”
八個月能有這麽長的手?
從單薄繈褓裡伸出來的小手看上去像是有一二周歲的樣子。
陸青時皺了一下眉頭:“你傷哪了?”
“磕到頭了”於歸替她答:“救下她們的時候我做過檢查,頭皮輕微擦傷,沒什麽大礙”
“再做一遍檢查,孩子給我,我先抱出來”上面的縫隙剛剛夠成年人塞進一條手臂,不過對於嬰幼兒來說夠了,陸青時伸長了胳膊。
那女人卻抱緊了孩子:“不……我要和寶寶一起出去……”
“先出來,快點,孩子待在那裡不安全容易窒息”再三催促之下,女人才把孩子遞給了於歸,於歸伸長了胳膊滿頭大汗,扶著車身抖得不行。
陸青時瞥了一眼她那腿,右腿被卡在了石板下動彈不得,這人倒是沒多說什麽,只是咬著唇一味強忍。
“青時,先下來,我們準備拉了”
“好”陸青時跳了下來,顧衍之扶了她一把,把繩子系在了腰間,其他消防員也如法炮製:“一二三,走你!”
沉重的石板被人力一寸一寸地挪開了,繩子咯進肩膀柔軟的肉裡,顧衍之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咬緊了牙關。
陸青時接過她胸前半截繩子也勒進了自己肩膀裡。
於歸咬著牙也在死命強撐著,感受著肌肉和骨骼被寸寸碾碎的劇痛,情不自禁痛呼出了聲。
“於歸!”外面陸青時叫了她的名字。
“幹嘛?”於歸渾身抖成篩子回答她。
“正常胸腔積液為紅色和淺黃色,一旦患者出現了黑色的胸腔積液則他可能患什麽病?”
仿佛又回到了魔鬼查房現場,於歸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根據查體如果排除感染的話,可懷疑為轉移性黑色素瘤,或者含碳膿胸”
“患者生活環境接觸工作沒有吸入活性炭的可能,再答”
於歸瑟瑟發抖:“是肺癌?不對不對,還是胰腺假性囊腫破裂……”
她簡直要給這人跪下了:“對不起陸老師……我……我不知道……”
“你是豬嗎?急性心肌梗死早期的心電圖改變是什麽?”
“支氣管擴張引起大咯血的原因為合並重度支氣管炎還是支氣管動脈先天性解剖畸形?”
一連串問題劈頭蓋臉扔了出來,於歸被砸了個暈頭轉向,哪裡還顧得上腿疼:“是……是合並重度支氣管炎……”
陸青時冷著臉把人從縫隙裡拽出來:“都不是,回去把內科學重抄一百遍”
於歸兩眼一翻,直挺挺躺了下去。
再次醒過來是在溫暖的帳篷裡,秦喧坐在她身邊打瞌睡,她蹭地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我知道了,是支氣管動脈和肺動脈終末擴張血管瘤破裂!”
秦喧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我靠你鬼叫什麽呢?!”
於歸這次是真的鬼叫了,疼得齜牙咧嘴:“我……我的腿……是不是廢了……”
秦喧翻了個白眼:“死不了,你陸老師親自給你接的骨,還親自送你回來的,嘖嘖嘖,我都沒這待遇,酸了酸了”
於歸疼得直抽抽,躺在床上冒汗:“她還罰了我抄一百遍內科學,這種福氣我可不想要,快快,給我來一針止疼”
秦喧把注射器扔給她:“自己扎”
“話說,我救回來的那對母女怎麽樣了?”透明的液體緩緩推進了靜脈裡,於歸覺得好受一些了才道。
說到這裡秦喧更是懶得理她:“你說說你圖什麽,救誰不好救個人販子,幸虧你陸老師察言觀色覺得有些不對勁,暗地裡通知了向南柯,一查有拐賣人口的前科,一出來就被逮住了”
於歸有些唏噓:“我也不知道……就看她倆挺無助的……”
秦喧搖搖頭,但也沒真心責怪她:“行了,好好休息吧,明天送你回去養傷”
“那那個孩子呢?”
秦喧掀開簾子的手微微滯了一下:“初步檢查懷疑為先天性膽道閉鎖,送回醫院做進一步處理了”
於歸垂下頭來,用手撐住了額頭。
風雨交加的夜晚,救援行動暫時擱置了下來,隧道裡的落石已經清理出來了一多半,生命探測儀也已經監測不到任何生命跡象了,但這樣顧衍之還是有些不放心,一邊吃著泡麵一邊往隧道口瞟著,一隻腳架在了工具箱上。
突然一抹白色的影子躍入眼簾,她趕緊正襟危坐起來。
“出什麽事了嗎?”
陸青時搖搖頭,手裡拿著碘伏和棉簽還有紗布繃帶什麽的:“把衣服脫了”
“咳咳咳……”猝不及防下聽到了這個答案,顧衍之一口泡麵嗆在嗓子眼裡,咳得驚天動地,周圍的下屬們紛紛投來詭異的、好奇的、羨慕的、等著她出醜的各色眼神。
陸青時視若無睹:“快點”
顧衍之卻不是這麽問心無愧了,放下泡麵碗拉著她一口氣跑回了自己休息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