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是道德製高點上舉著火刑架的超級大善人,也不是那種“只要我覺得是好事那就是好事”的漆黑意志。周離對好人的定義,甚至和道德沒有任何關系。
他的好人是指:有好活的人。
是的,周離覺得,人是要生活,生活就是生存和有活。只有生存的人生是爛透的,無趣的,而且令人感到絕望的。
只有在平淡的生存中努力發揮主觀能動性,整出一個又一個的狠活好活,這才是真正的生活。而一個好人,就是能整出好活的人。
那麽,現在唐莞在周離這裡,就是一個好人。
能讓我近距離參加爛活大賽,你人還怪好勒。
“你就這麽信任我?”
周離倒也直言不諱,畢竟他秉承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原則,面對這種直來直往的人自己也比較直接。
因此,周離看著面前的少女,饒有興致地說道:“你和我認識才不到一天的時間,你就把往生泉這種聽起來就有點吊的東西暴露出來,然後還要給我一個委托?”
“我聽過兄長談起過你。”
這時,唐莞神色微變,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更多的是一種釋然:
“我兄長曾和我說過,他在北梁有一友人名為周離。他囑托我,如果我在北梁附近陷入困境或需要幫助,就去北梁城哪都通找你。”
“伱兄長?”
周離聞言頓時愣了一下,然後他就想起自己在上學時那位友人,連忙問道:“他叫什麽?”
“唐岑。”
在說出這個名字後,唐莞神色黯淡地歎息一聲,“我兄長···一年之前在南境的霧靄格林中受到重傷,一直臥病在床。”
“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奪取往生泉治療···兄長的傷勢。之前我得到情報,得知這批馬匪找到了往生泉的位置,所以就一直在追蹤這批馬匪。但是···”
說到此處,唐莞似乎有些不能言明的難處一樣,臉上閃過難以言齒的神色,隨後她調整了一下,對周離說道:
“我高估了自己,馬匪的二當家徐子義已經踏入四品境,甚至在靈玨的輔助下覺醒了自己的槍靈,實力突飛猛進,我不是她正面的對手。”
“我自知實力不足,想要求助官府,可時間緊迫,官府想要調動人馬需要很長時間,我怕到時候這些馬匪早已奪走往生泉離開此處,所以,我想委托您幫我奪取往生泉。”
“原來如此啊···”
這時,周離才明白為什麽唐莞為什麽會信任自己,也終於得知自己的友人唐岑為什麽突然失蹤杳無音信。他長舒一口氣,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也沒有什麽好推辭的了,那就···”
等等。
突然,周離大腦宛遭雷擊一般轟隆一聲,整個人仿佛被通電似的打了個激靈。他剛才光顧著聽唐莞的敘述,差點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哪有什麽往生泉?那山上只有把人變成美少女的泉水啊!!!
周離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了起來,畢竟他也沒有想到,這位唐家的少女想要往生泉竟然是要救自己失蹤多年的友人。可問題在於,他媽的那山上哪有什麽往生泉啊?
那是娘溺泉!
“不是,唐莞···”
周離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對唐莞問道:“你哥現在狀態怎麽樣了?” “他···”
唐莞臉上閃過一絲難過和悲傷,周離看得出來這不是偽裝,而是發自內心的,這足以證明唐莞和唐岑的感情有多麽深厚。頓時,周離感覺自己那所剩不多的良心又開始狗叫了起來。
“他現在狀態很不好,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無法開口,也無法言語,仿佛靈魂被控制在了另一個空間中,自己不再是自己。”
唐莞的話是帶著藝術細胞的,但也能說明此時唐岑的問題十分嚴重。周離立刻開始頭腦風暴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去做。
自己可以直接告訴唐莞,別白費功夫了,靈鷲山上的泉水是娘溺泉不是往生泉,那玩意除了把你重傷倒地的哥變成姐外沒有任何的作用。
那麽問題來了,這個時候唐莞一定會問出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你怎知道往生泉是娘溺泉?
這個時候,不想暴露的周離就屬於公交車上坐地瓜,不是你也得是你拉。所以,他絕對不能直接了當地告訴唐莞山上那泉水喝不得。
那麽,編個謊言,阻止對方?
這個選項也挺垃圾,周離很難想象自己短時間內能找到什麽謊言欺騙對方,讓對方放棄拯救她心愛的哥哥安心跟自己離去。
自己總不能說往生泉過了保質期成了下黃泉,萬一對方不信非要嘗一嘗呢?
怎麽辦?這種屎味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屎的抉擇為什麽又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短短一瞬間,周離開始瘋狂頭腦風暴,很快,他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好,我接下這個委托了。”
是的,周離選擇了接受委托,並且不告訴對方山上的泉水是娘溺泉的消息。經過分析,周離得出的結論是這幫馬匪的線索可能是對的,但是細節出了問題。
所以,只要自己和唐莞上了山打了匪,然後自己“碰巧”用某個幸運兒來展示一下娘溺泉的效果,這樣就可以打消唐莞的念頭,甚至還能套出來點情報。
完美。
想到這裡,周離原本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手中顛杓的速度也快了起來。沒錯,在和唐莞交流的時候,他已經洗菜切菜炒菜一氣呵成,動作之完美令人賞心悅目。將用木頭掰出來的鍋鏟放下,周離看向唐莞,開口問道:
“吃點?”
“這群愛馬仕現在正背著自己的愛馬勇攀高峰,現在他們的位置是中部河谷,沒有什麽遮掩物你很容易被察覺,現在吃兩口保存下體力。”
周離的解釋合情合理,完美給了對方一個吃飯的理由。同時,周離鍋中的芫菜辣炒兔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讓人食欲大增。唐莞在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坐在了周離面前。
“多謝閣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嗨,我跟你哥是好朋友,不用閣下閣下的,怪生分的。”
周離擺擺手,隨後將碗筷遞給了對方,也就在這時,周離從不遠處的稻田拾的稻米也被他用石鍋蒸好了。
該說不說,周離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雖然沒達到那種烤條魚就把某個洞窟神龍饞的納頭便拜,像是烤魚摻了冰一樣,但讓調味料不算豐富的大明見識一下自然界狠活還是綽綽有余的。
唐莞看起來是大家閨秀,但在這些方面還是很符合江湖眾人的特征,也就是不拘小節。在拿過碗筷後,她用水簡單地洗了洗碗,便開始和周離一起大快朵頤。
吃飯的過程中,周離發現,唐莞吃飯時似乎喜歡握緊筷子的頭而不是中間,這種習慣和好友唐岑很像,這讓周離更加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果然還是如此美味。”
唐莞吃完後將碗筷放在了一旁,嬌俏的臉頰上浮現出滿足的笑意。她對周離拱了拱手,話語滿是感激:
“兄長之前就說過周大哥的手藝堪稱一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客氣。”
周離擺擺手,他也懶得收拾,畢竟這些玩意用一次就差不多了。在將這些痕跡隨便挖個坑一埋後,周離歪了歪脖子,聽到了來自比雕的訊息後,開口對唐莞說道:
“走吧,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到山頂附近了。”
唐莞點了點頭,站起身,一點也沒有顧忌一旁的周離,隨手將湖藍色的長裙扯下扔在一旁,露出一身淺藍色勁裝。
雖然唐莞有些矮小,面容嬌嫩,但在略微緊身的長衣勾勒下還是有些許豐滿在裡面的。
當然,周離也並沒有太過關注,畢竟是自家友人的妹妹,他怕到時候唐岑醒來跟自己玩命。
在準備妥當後,二人便開始向著山頂走去。 作為唐門中人,追蹤和反偵察是唐莞的拿手好戲,再加上比雕的無死角全圖透視,周離和唐莞一路上暢通無阻,對方留下的陷阱全部避開,完美潛入。
“六個。”
將最後一個崗哨摁進土裡一拳打暈後,唐莞長舒一口氣,看向周離和他身後同樣被插進土裡的馬匪,有些感慨地說道:“還是周大哥這種潛入辦法好用。”
是的,陷阱避開了,但沒說避開人。
徐子義再怎麽說也是個馬匪的二把手,雖然只是一個小堂口,但也有一定的手段。
他在上山時一共有兩層布置,一層是陷阱,一層是崗哨。陷阱埋的淺,但背後一定有崗哨,崗哨一定會被設在陷阱的側後方,只要繞開陷阱,就一定會被崗哨發現。
當然,周離和唐莞屬於是老油條和專業人才相互配合,這種小心思騙騙別人還行,周離他們二人一眼就看穿了。一開始,唐莞是想慢慢地潛入,從視野盲區切入,這樣需要消耗很長時間。
然後周離教會了她,把能看清的人殺光,才是真正的潛入。
看著躍過陷阱,從天而降一腳把崗哨壓縮成RAR文件的周離,唐莞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既然你崗哨專注於陷阱側方會不會有人繞過去,那就好辦了。
自古防守不抬頭。
靠著從天而降的方式解決了六個崗哨後,周離和唐莞的前方就是一片坦途了。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那十三個愛馬仕了。
但是,周離和唐莞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還有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