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這裡說明這些望族世家的陰謀,雙方誰勝誰負他拿不準,但這些望族世家絕對會將他滅門。
經轉運使李常遠滅門一桉後,他更加堅定不參與此事。那哪是漕幫和官運使火拚?擺明了就是轉運使參與了此事,遭到漕幫報復才落得滅門嘛,反倒是漕幫主要目標陛下還活得好好地上了揚州一趟,又到了杭州。
若他參與也落得和李常遠一樣的下場,這事找誰說理去?
當然,這是因為他並不知道李常遠滅門的真相,若是知道是陛下下旨將之滅門,恐怕他又會做出另外的選擇。
想到這,李玉芳向陛下行禮而後說道:“陛下,自河道出事後,微臣每日都安排司法參軍派人加強州縣巡視,目前並未發現可疑人士。”
聽他回答,秦懷道已然看出此人是位官場老手。
單是這個並未發現四字,就進退有據,此事可能有,也可能沒有,不管有沒有,反正他暫時沒有發現,沒有發現最好,就算後面發現了,也沒辦法追加罪責。
更何況,還有司法參軍背著一口大鍋站在他的前面,沒有找到和他杭州刺史有什麽關系,都是司法參軍無能,有賊子也找不出來啊。
秦懷道可不會讓他如此輕松就從此事脫身。
“並未發現?”他的態度變得冰冷無比:“若是府尹大人沒有任何發現,杭州又出現了刺客,大人又該如何?”
這話說得非常官方,連李玉芳都聽著不對勁。
事未發生,提前問責。
見李玉芳沒有回答,秦懷道冷笑道:“不如我來代替府尹大人回答,如真出現此等情況,那都是司法參軍無能,杭州城有如此隱患,竟然絲毫沒有察覺,李大人,你說對也不對?”
李玉芳再次跪下,嚇得冷汗直流,他早就聽聞大漢皇帝陛下是軍伍出身,向來喜歡單刀直入,包括此次下江南打的亦是明牌,自己竟然試圖在他面前玩弄這些小心思來逃避責任,這是重大失誤。
“陛下,並非如此,杭州府出了事,微臣不敢推罪,只是杭州之大,司法參軍和杭州府不能及時盯住所有地方,難免會有疏漏,再加上若真有賊子,定然狡兔三窟,聞風而動,我等不知情,也是理所應當。”李玉芳斟酌一番,才小心回答。
只是斟酌之下,還是過於緊張,出現了口誤。
秦懷道聽此人一席話,面色逐漸變得鐵青,他想不到這個小小的府尹為了不站隊能狡辯至此:“好你個李玉芳,一會說是司法參軍無能,一會又說賊子狡兔三窟,聞風而動,依你的意思,是你這杭州府的州軍,連那些賊子都比不過?”
“還是說你杭州府已然被賊子滲透,早已改了旗幟,換了姓氏!”
話說得擲地有聲,問責和威脅並重。
說到這個份上,李玉芳就算是再蠢,他也知道自己再不表態,恐怕就要在賊子對陛下發難前先夭折了,陛下勝怒遠超賊子威脅。
他滿臉苦笑,心裡想著自己怎得這麽倒霉,偏偏落入陛下明牌的局中,如今進退不得,又被陛下威逼站隊,此事怕是很難善了。
罷了,橫豎是死,唯有躬身入殺局,爭得萬年子孫蔭。
想清楚後,
李玉芳深吸口氣,鄭重向陛下稟報:“陛下,微臣突然想起來,前幾日臣的管家路過杭州一處宅邸名為抱雪山莊,山莊內有十多位望族世家家主正在裡面密謀,怕是有不妥之事。” 現在才說?秦懷道瞪了他一眼,追問道:“既然發現這些人有密謀之舉,是否派人調查清楚?”
李玉芳道:“陛下有所不知,杭州向來是富饒之地,微臣雖然為杭州府尹,可這商貿重地,各大望族世家把持著各行各業,又因數年戰亂篆養眾多死士,表面上看此地為杭州府管轄,實際上,諸多望族世家聯合起來,早已超出杭州府能夠掌控的范圍,那些望族世家私產州府更沒辦法進去,您也知道,都是家有老小的,誰若是得罪了他們,他們派死士滅個口什麽的,也不是什麽難事。”
聽到李玉芳這麽說,秦懷道這才發現,杭州這個地方表面上看歌舞升平,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實則暗流湧動,暗中勢力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他在長安之時,眾星拱月,所下旨意無有不從,等這些旨意真的到達各個州縣時,能不能落實卻只能依賴地方上的官員和掌握著地方話語權的望族世家。
如此說來,土地收歸國有此令想要徹底執行,恐怕也是困難重重。
好在秦懷道並不懼怕困難,無論是平權還是發展技術,無論是減免賦稅還是土地收歸國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剩下的只需要解決問題即可。
國事部組織的第一次清查即將開始,通過國事部和代表國事部這兩雙有力的大手,他完全可以徹底改變當前封建主義積重難返的困局。
思慮過後,他囑咐李玉芳:“既然你早有察覺,那朕就交給你一個差事,保護好你杭州府的百姓,不要讓百姓在這亂局之中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還有,摸清楚這些望族世家的底氣,等朕打贏了,你要負責將他們全部抓捕。”
言外之意,便是李玉芳至少可以在表面上不參與此事。
李玉芳千恩萬謝,這才徐徐從官船上退出。
面對暗流,秦懷道絲毫不懼,有這些警備軍和王勝之的狙擊團,對於他而言足夠了,如果李玉芳的人手再安插進來,反而會打破現有的布局。
再加上若是出動州府之兵,可能會讓對方投鼠忌器,變得不敢出手,無論什麽樣的情況,都是秦懷道不想看到的結果,因此維持表面不變才是最優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