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共喜稍作停頓,轉頭過來指著他們說道:“你們都給我留下,看著這些證據別讓人給銷毀了!”
“是……”
落銀聞聽冷笑了一聲。
拾香這才得以開口,也是真的急出了眼淚來,“師傅,出了這種大的事情您怎麽能讓柳管事去找東家呢……這樣一來,肯定會被傳出去的啊!”
“不讓他去他難道就不去了嗎?這件事情既然有人刻意搗鬼,便是不可能能瞞得住的。”落銀冷聲道。
這件事情,實在是蹊蹺的厲害。
“不會真的是有人蓄意想……想謀害——”拾香始終沒敢將皇上二字說出口,現在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把眼淚擦一擦。別擔心,我們既沒有做,就不必怕。”落銀看著她定聲說道。
拾香對上她不容置疑的目光,一時間不由覺得安心了太多。忙地將臉上的眼淚擦乾淨,不敢再哭。
師傅說的沒錯,她們沒有做就不用害怕,若是再這麽一副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反應,讓人看了去只會認為她們是做賊心虛。
越是在這種關頭,她越是不能拖師傅的後腿,她要冷靜,要冷靜。拾香在心裡跟自己講說道。
再說慌慌張張,急急忙忙奔出了西攀院的柳共喜直奔了議事園。
徐折清剛從外頭回來,還沒來得及坐下吃盞茶。就見柳共喜大驚失色地跑了進來。
“東家,出了大事了!”
徐折清聞言皺眉問道:“何事?”
柳共喜雖然狗腿,但卻也不是大驚小怪之人,能讓他如此想來應該是真的出了事情。
現在晉茶會開辦在即。這個節骨眼兒上,茶莊裡不容得有任何閃失。
“葉師傅所製成的蓮心茶裡,摻了劇毒!”柳共喜急忙答道,余驚未了地道:“若是再晚一小會兒。只怕奴才吃了那茶,這條老命就不在了啊!”
他這話說的朦朧且奇妙,給人一種這毒就是落銀下的,他差點被毒死的即視感。
且不說徐折清心裡如何作想,議事園裡的丫鬟和下人幾乎是一瞬間就這麽認定了。
徐折清聽罷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卻沒有多問柳共喜一個字,而是徑直起身出了議事園。
柳共喜抹著額頭上的汗小跑著跟過去。
二人一離去,議事園中的下人們就頓時嘩然了起來,說什麽的都有。“你們說……這個葉師傅是不是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在禦茶中下毒。她該不是瘋了吧?”
“是啊。虧得東家這麽賞識她,還提名她去參加晉茶會……”
“這種事情傳出去,誰敢讓她去參加晉茶會啊。傳了出去咱們徐家茶莊的生意可怎麽做啊?”
有一個在禦茶中都敢下毒的製茶師,那茶誰還敢買!
“是啊是啊……”
“不知道這回東家會怎麽處置葉師傅!”
當徐折清趕到西攀院的時候。柳共喜搶在前頭查看了一番‘犯罪現場’有沒有被破壞。
見一切都跟走的時候一樣,就連地上那摔碎的茶盞還都在原處,他這才放下了心來——“東家您看,這地上的茶漬就是證據,都將這木板給腐蝕成這樣了,何況是人!”柳共喜惡狠狠地道。
徐折清朝著那凹下去的地板深深看了一眼,後抬起頭來望向落銀,“這是怎麽回事?”
落銀聽他沒有聽柳共喜斷章取義的描述,而是給自己解釋的機會,微微放了些心。
“目前我還不能確定是誰做的。”落銀將此刻的想法如實說了出來。
柳共喜在一旁有些聽不下去了,“哈,葉師傅這話說的倒是輕巧,我倒想問一問,這茶葉可是葉師傅親手所製,親手裝入茶罐中去的?”
落銀看了他一眼,道:“從晾青到密封,都是出自我手。”
拾香欲言又止。
這茶葉的撥梗和覆火,她也是參與的了,可師傅現在卻說都是她一個人經手的,顯然是不想將自己牽扯進去。望著落銀尚有兩分稚嫩的臉龐,拾香心底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複雜。
柳共喜聽落銀直截了當的承認,冷笑了一聲道:“既然葉師傅都承認了這茶只有你一個人碰過,那出了這種事情,難道葉師傅覺得自己沒有責任嗎!”
說的好聽,什麽叫做目前她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為,說不準就是她自己動的手腳!
“事情既然是出在我西攀院裡,我便會負責到底。”落銀看了柳共喜一眼,道:“我同東家有些話要說,還請柳管事回避一下。”
有柳共喜在這兒,只怕事情是沒辦法好好地談了。
“你——”柳共喜一時氣結。
看看她這是什麽態度!
可徐折清在這裡,便輪不到他來多說。
臨出去之前,他對落銀說道:“葉師傅方才說會負責到底,我倒是要看看葉師傅怎麽負責!這批明前茶可是要運送入宮的,若是到了期限還沒有製出,到時候宮中怪罪下來可不是葉師傅你一個人能承擔得了的。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說罷,才憤憤然地甩了衣袖離去。
落銀知道,柳共喜這話說的沒錯,誤了交茶的日期絕非是她可以承擔的了的,而且明前茶之所以叫做明前茶,就得是清明前采摘,晚一天都不能叫做明前茶了。
而昨個兒就是清明節。落銀有些哭笑不得——怎麽覺得老天爺都不願意幫她似地。
那麽,她就只能靠著自己了……
徐折清揮手示意一乾茶奴出去,拾香猶豫了會兒,也走了出去。
確定外頭的人都走遠了之後,徐折清這才露出一臉的沉重來,問道:“你懷疑這件事情是誰做的?”
聽他這話,顯然是沒有半分想要懷疑自己的意思,落銀先是錯愕了一瞬,後搖頭道:“我目前還不敢確定,但是今日午時的時候,卻是出了一件怪事。”
“什麽事情?”
落銀便將她和拾香正準備吃飯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有人喊救命,然後出去卻什麽人也沒有的事情,簡要的跟徐折清說了一遍。
“這茶我今早還嘗過,想試試乾度如何……那個時候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落銀停頓片刻,斷言道:“所以我敢確定,定是今日午時的時候,有人故意引我們出去,然後在這茶中動了手腳。”
徐折清看了她片刻,隨後點頭,並道:“而且此人的目的並非是想謀害皇上,因為他選的不光是明前茶,而是——”
“時機。”落銀眼睛微微一閃,接著他的話說道。
“沒錯。”徐折清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莫測,“只不過這樣一來更給他提供了一個幌子。在謀害皇上這等大事跟前,別人很容易會忽略到他真正的目的。”
如果真的是要刺殺皇上,不可能會用這麽迂回的辦法,皇上喝的茶,不知道要經過多少程序檢驗,柳共喜只是頭一遭罷了,而柳共喜的生死,做這件事情的人根本不在意。
所以此舉根本沒有可能能真的危害到皇上,可是能不能危害到是另一回事,沒人會去細想這個,大家只在意——徐家茶莊的葉師傅,在禦茶中下了毒。
在晉茶會即將要開始之前,擺了這一道,此人的目的可見一斑——其余的全都都是障眼的迷霧罷了。
只是,這些迷霧能迷惑的住柳共喜,能迷惑的住不知內裡究竟的外人,卻迷惑不了她跟徐折清。
這一點,只怕是那人沒有料想的到的。
“只是不能確定的是,他是想毀掉我,還是想毀掉徐家茶莊。”說到此處,落銀竟然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來。
“不管是哪一種……”徐折清亦是微微一笑,看著她說道:“我都不會讓他得逞。”
落銀同他對視片刻,二人會心一笑。
心中都是有了計較——
至此,確定了徐折清是跟自己站在統一戰線上,且有了同一種認知和打算,落銀方覺心中稍微輕松了一些。
因為不管她如何認定,若是徐折清不信她,那都是白搭。
想到這,她忽然來了興致,問道:“徐大哥何以對我如此信任?”
“因為你沒有理由這麽做。”
落銀細思著他這句看似簡單的話裡麵包含的意思。
多數人都習慣了以自己眼中的‘事實’為準,就算無法為她這種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算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瘋了才會那麽做……但還是會認定,她就是這麽做了。
卻不會去想,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徐折清卻恰恰相反,他有一顆於噪雜的環境中看清事情關鍵的玲瓏心,通過落銀寥寥的幾句話,便將事情快速的梳理清晰,而這一點直接決定了落銀能不能有足夠的時間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此時此刻,落銀無比慶幸,好在她今日面對的人是徐折清……而非是柳共喜那等人。
“當下要緊的不是去查那人是誰,而是其它的兩件事情。”徐折清點出要害,道:“第一,如何彌補這道明前禦茶,第二則是專心準備晉茶會,那人越不願意見你去參加晉茶會,你便越要好好表現。這兩件事情你若料理得當,我便將你此次的過錯給抵消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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