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徐家的黃茶可是市面上最炙手可熱的,因都是限量生產的所以千金難求,故被稱為黃金茶,別的茶莊的各個茶師只怕也在私下潛心研究成茶之道了,此中乾系甚大。!org
落銀聞言稍愣之後,險險忍住笑意,再抬起頭來看拾香一臉的忐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笑了出聲。
這丫頭有時候真是可愛的很,這種事情別人高興還來不及,哪兒有反過來擔心自己學會的?
“反正你在晉茶會也看到了我捂茶的經過,瞞也瞞不住。”落銀半開玩笑。
“啊?”拾香一臉苦色,看樣子是急了,“那您當初就不該讓我知道啊……當時您悶黃就該避著我的呀!”
“你就這麽不樂意學?”落銀佯裝出一副要發怒的模樣。
“不不不!”拾香忙地搖頭,“自從我來了西攀院,師傅您教會我的已經足夠多了,足夠過今年的比試了,這黃茶這麽重要……我擔心自己哪天不小心會說漏嘴,將這秘密泄露了出去……”
“不打緊,你只要上心些就無妨。這黃茶的製茶技法,就如同剛開始的綠茶一樣,遲早會被人鑽研出來,我總也不能將它握住一輩子,反正遲早要傳授於人,你反而更信得過一些。你若是在今年的比試中求個穩妥,亦可用黃茶,既然教了你,就是讓你來用的。”落銀打消著拾香的疑慮。
拾香思量著她話中的意思,不由地忽然就紅了眼眶,當即二話不說,竟然從椅上起身。然後朝著落銀直直地跪了下去,“多謝師傅傳授!”
整個天下的茶師都求而不得是寶貴技方,師傅竟然就這樣傳授給了她,回頭想想。只怕在晉茶會那一開始,落銀就已經想好了要教她,不然也不會絲毫不避她。
這種恩德和信任,她是死都要記得的。
落銀無奈地笑歎了口氣,“好了好了,快起來吃飯,吃完了飯好乾活兒。”
拾香這才將眼淚抹去,重新坐了回去。
她不大會表達心中的感情,只有一句多謝,只有拜上一拜。但內心裡卻是默默地將落銀的位置再次提升了一個層次,是跟她已故的爹娘放在了同一個位置上,徹底地將落銀視為了親人來看待。
用罷了午食過後,稍作歇息之後,拾香就跟著落銀進了茶房。開始將悶好的茶開始了烘乾的程序。
落銀邊拿小鐵鏟翻動著熏籠內的茶葉,邊叮囑著拾香一些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拾香都聽得很認真。
初烘之後,拾香便將茶葉如數攤放到了茶台上,晾曬過之後,還要進行一次足烘,才能保證茶葉的茶性不會發生變化。
落銀累的有些腰酸。坐在了椅子拿手捶打著後腰,自打用了回覺絲之後,她本就不怎好的身體素質更是呈直線下降,縱然有月娘的藥來調整,然而失眠乏力和易倦的情況還是一直持續著。
想到這些症狀少說也要維持半年之久,落銀不由地歎了口氣。
拾香在一旁給她倒了杯溫熱的茶水。正是用北園綠雪衝的,落銀也覺有些渴了,便一股氣吃了大半盞子。
拾香是個操心命,在一旁說道:“師傅,北園綠雪送進宮也有好幾日了。卻遲遲沒有消息傳回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得聖上的滿意……”
“這才幾日,不是說禦茶運送入宮之後,要放置十日去除新茶的寒性才能給皇上飲用嗎,再等等。”落銀沒她那麽杞人憂天,她對北園綠雪的信心很大。
拾香也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近來所有的麻煩事都已告罄,這不就是好轉的兆頭嗎。
思及此,內心的憂慮便淡去了些。
這廂師徒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西攀院裡卻來了不請而來的客人。而這客不是別人,正是胡琴和杏兒師徒倆。
歇了幾天又有精神來找她麻煩了?落銀在心裡說道。
“我近來有些疲累,沒有心力應付胡師傅,若胡師傅是來找事的,還請直接回去。”落銀直截了當地說道,她跟胡琴從來是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屑做的,再者她近來的確是累的很了。
胡琴倒是反常的沒有還嘴,臉上反而有些愧疚之意,聲音褪去了往常故意的拿捏和銳利,倒也沒那麽討人厭,“葉師傅過慮了,今日前來,乃是特來跟葉師傅道謝的。”
拾香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麽破天荒的情況……
落銀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防備的看向胡琴,這樣的胡琴可比之前那直來直去的胡琴讓她覺得可怕的多了,然而落銀卻沒能從她臉上看出一絲不對來。
那張沉靜了不少的臉上,全都是慚愧和感激,這種感覺是裝不出來的,使得胡琴整個人看上去竟然有了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這幾日來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前我小肚雞腸針對葉師傅,都是我的錯。”胡琴很有誠意。
是的,這回她真可謂是撿回了一條命來,若不是落銀相救,別說是看到白芷被繩之以法了,就是想再睜眼都沒有可能。
一個人若真的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真的會看明白許多事情,看清很多以前看不清的東西。
昏迷的那些時候,她雖然眼不能觀,口不能言,但思想還是在的,就是那個時候,她開始追悔莫及,自己活著的時候行事從不顧及他人,不管是對待家人還是身邊的人,她都做的太差勁了。
那時候,她滿心只有一個想法:若是老天爺能再給她一次活過來的機會,她一定會改正。
沒想到,她的心願真的成真了,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她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她最厭惡,實則是內心最嫉妒的人,而這個人,卻救了她一條性命。
至此,她才想到好好地反思自己的心態。
“若不是你,我現在早已命歸黃泉了。日後……我定不會再找你的麻煩。”胡琴又道。
“你不用這樣。”落銀橫豎覺得她這副模樣十分地不對勁兒,徑直道:“我救你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你是人證,如果你醒不過來的話,這件事情也不會得以順利的解決。所以你不用謝我——”
“你……”胡琴終究還是胡琴,雖然性子軟了不少,但一時半刻脾氣還是在的,她此般舍下臉來道謝道歉,卻得落銀冷臉相待,這麽長時間下來坐也不請她坐,怎麽說自己年紀也比落銀長,如此一來,自然有些氣不過。
可還顧念著落銀救她一命,故並未大肆發作,隻道:“不管你承與不承,總之這謝我已經說過了。我尚有事要辦,不叨擾了,告辭。”
說罷,就帶著一臉糾結的杏兒轉身離去了。
落銀這才覺得適應一些,說來還是這樣的胡琴看著順眼,方才那般,實在有些過頭了。
拾香卻不解,問道:“師傅,我看胡師傅也真的是誠心謝您,想要同您化乾戈為玉帛的,您怎麽……這麽拒絕她呢?”
她看得出來,方才胡琴言語間,是有那麽個意思的。
但師傅怎麽一點兒都不買帳……
落銀淡淡地道:“換做他人也就罷了,我也並非不識抬舉,只因這胡琴的性子,我卻實在是喜歡不起來。俗話說的話,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做敵人就好,至於朋友,那還是算了。”
拾香似懂非懂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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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日子持續到了谷雨, 徐折清終於開了口,準許落銀連歇兩日,兩日過後,再為她舉行一場遲來的慶功宴。
落銀累的不行,再也沒敢將黃大茶這一說給搬出來,生怕徐折清知曉後,即使過了谷雨,也讓她繼續奮戰。
她倒不是認定徐折清多麽狠心,而是她明白,一個合格的商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商機。
相反的,徐折清對她算是相當的可以了,晉茶會魁首的賞金一千兩不算,光是因為這黃茶的獎勵,她便拿銀子拿到手軟了。
然而就在落銀剛休沐的第一日,就發生了一件令她震驚萬分,猝不及防的事情來。
這一日落銀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時辰,醒來後洗漱完草草用了些飯食,便抱了一張席子和一牀三色毯子去了後院草地上,鋪著趴在上面曬太陽,享受著久違的放松。
蟲蟲帶著長大了不少的來福在一旁轉悠著,時不時地問上一兩個問題,比如太陽為什麽會跑到中間,為什麽來福比他長得快。
落銀將一隻手臂枕在腦後,用最簡單易懂的言語回答著他的疑問。
這場谷雨過罷,天氣明顯熱了不少,此地又偏南,今日落銀便換下了薄襖子。
此刻躺在這裡,時不時地有風吹過,配著這適宜的溫度,讓人覺得愜意非常。
然而還沒兩刻鍾,就聽一陣急躁的腳步聲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