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了。”葉六郎朝著他一揖手,適才隨這身著灰色布衫的男人走了進去。
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宅子,就是要賣的那一座了,落銀一路上觀察了一番,是覺得這院子裡的設落和布置,竟然都出奇的很合她的心意。
簡單隨意卻絲毫不顯俗氣,一座拱橋架在一方將宅子前後院隔開的人工河塘之上,塘中碧波蕩漾,水流清澈可見河底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鵝卵石,塘邊植滿了垂柳,間或著不規則的假山,一眼望過去,甚至有種身處郊外之感。
這布置在這個時空裡卻不多見,十分的別具匠心。
怪不得葉六郎和葉流風一眼就看上了。
落銀表示還想再四處看看,那男人便笑著道:“總歸這院子不算太大,姑娘可隨意四處走走,我先帶令尊去廳堂歇息。”
落銀笑著頷首,便帶了拾香還有蟲蟲去了別處觀賞。葉流風,葉六郎還有月娘則是隨那男人去了廳中等待即將過來的賣主。
落銀和拾香帶著蟲蟲隨意地走了走,是越看越喜歡,後來走到了後花園裡,卻發現偌大的花園子裡,一棵花草也沒有,但看那刻意騰出來的濕土地,顯然是為了種花而準備的。
“師傅不是最喜歡養花嗎?”拾香欣喜地道:“那等這宅子買下來之後,我就陪師傅一起種花。”
“好。”落銀笑著點頭,對這座宅子幾乎是勢在必得了,同時又在想,這宅子原先的主人會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看這院子,應當是極其富有生活情趣的人。
“姐姐……我們以後是要住在這裡了嗎?”一路上聽月娘他們一直在說,蟲蟲約莫是覺察到了什麽。
一開始剛從祈陽過來的時候,他日日都會問什麽時候回去,然而現在時間長了。爹娘還有姐姐都在身邊,便很少再問了。
“應該是的。”落銀笑了笑,問他,“喜歡這裡嗎?”
蟲蟲眯起了眼睛笑。點著頭說道:“喜歡,等到了夏天,我可以去塘子裡摸魚嗎?”
落銀和拾香聞言笑了出來,蟲蟲見落銀只是笑卻不回答他,忙又問道:“姐姐,可以嗎?”
“到時候看你乖不乖,
乖的話,姐姐陪你去摸。”落銀摸了摸他的頭,那塘子她剛才看了,水不過膝。而且她對蟲蟲雖然寵愛。卻不是溺愛,並不反對他接觸大自然的一些東西,這樣畢竟有利於孩子的想象力,但要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
蟲蟲聽她這麽說,立刻樂開了花兒。拍手道:“我一定乖乖聽話!”
拾香見他這可愛的小模樣,忍俊不禁地彎下身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蟲蟲怕癢癢,一陣咯咯的笑。
“好了,咱們先回去吧,估計這賣主也該回來了。”落銀望了眼前方不遠處,就是後牆了。也沒什麽好逛的了,一邊想著房子的主人該來了,邊對拾香和蟲蟲說道。
正如落銀猜測的那般,賣主已經來了,待她走到客廳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談價錢的事宜了。
“當初買下這院子也是一時興起思慮不周。左右也鮮少會過來住,後來想著倒不如買了讓給別人住。”含著笑意的聲音傳入了落銀的耳中。
怎麽聽著這麽熟悉……?
剛踏進了正廳門檻的落銀下意識地一皺眉,然而也隻疑惑了這片刻,下一刻她就想起這是誰的聲音了——這不是……曾通玄曾先生的聲音嗎!
這個可能讓落銀眼中一喜,快了兩步走進了廳內。探目朝著主座上的人看去,忙喜道:“曾先生!”
那坐在黑色大圈椅上的人,身材依舊是發福過度的樣子,穿著深藍色繡著葫蘆暗紋對襟襖子,圓潤的臉上或因在外頭吹了冷風的緣故,兩頰發紅。
聽得這聲清脆無比的‘曾先生’,他不甚大的眼睛就是一亮,一抬頭對上了落銀驚喜的目光,曾通玄神色一整,有些不可思議地道:“這不是……葉丫頭嗎?”
他可沒忘,這裡可是夏國的國都,落銀明明是徐家茶莊的大師傅,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見過曾先生。”激動之余,落銀也沒忘記行禮,一禮揖罷,她才又道:“這房子,莫不是曾先生您的?”
曾通玄這才算晃過神來,點頭笑道:“可不是嗎……”
葉六郎則是不解至極,他雖然去過一次晉茶會,但並沒正面見過曾通玄,故也明白閨女是怎麽認識一個夏國人的,便拿詢問的目光看向落銀。
落銀笑著上前介紹道:“爹,這就是我曾經跟您提過的曾先生,晉茶會上的品茶師。”
她是曾經跟葉六郎還有月娘提過的,只是葉六郎不大記得了,但面上也不好說不記得,忙起身拱手作揖道:“曾先生……久仰久仰。”
雖然不太記得,但也隱約明白,這是個身份地位很受人尊崇的人。
落銀又忙朝著曾通玄介紹道:“曾先生,這是家父、家母,這位是我二伯。”
葉流風待人向來不甚熱情,邊欠身微一拱手,嘴角微微揚了一點點,算是打招呼了。
曾通玄都一一回禮,後感歎道:“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想道,會在樂寧再遇見這個丫頭,當然落銀也是一樣的想法。
“這宅子看著可還中意?”曾通玄笑眯眯地問著落銀。
“晚輩方才還在猜想這宅子的主人是何許人也,竟然布置的如此獨具匠心,不曾想竟然是曾先生。這座宅子若曾先生真的肯忍痛割愛,晚輩自然求之不得。”落銀笑答道。
“哪裡哪裡,忍痛割愛還算不上。”曾通玄聽落銀說喜歡,一揮手豪氣地道:“既然如此,這價錢咱們也不用談了,這宅子丫頭你拿去住就是了。”
他本來也就不缺銀子,個人做事又向來隨心隨意,對落銀更是打從心眼兒裡喜歡,這句說讓落銀拿去住的話,卻不是為了客套,而是打從心眼裡覺著無關緊要。
葉六郎一怔,隨即失笑道:“這怎麽好……就按方才咱們商定的價格來吧。”
落銀也笑道:“對,該多少是多少。”
曾通玄抿了口茶,仍舊一副笑呵呵的模樣,毫不在意地道:“跟我這個老頭子還客氣什麽,這宅子本來空著也是空著,放著也沒用。”
“那也不能壞了規矩。”落銀半是開著玩笑說道:“俗話說的好,無功不受祿,親兄弟還明算帳兒呢。若是曾先生執意不肯收錢,那這宅子,我們也隻好不買了。”
“哈哈……”曾通玄被她的口氣逗笑,“有好處都不要,你這丫頭……”
“那也得看是什麽好處了。”落銀順著他的話兒,順便賣了個乖,“日後在樂寧安定下來,需要曾先生幫忙的地方還多,還望到時候曾先生不要嫌麻煩才好。”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現在就是太閑了,巴不得人家給我找麻煩才好!”曾通玄搖著頭佯裝一臉正經地說道,“日後有什麽麻煩,你盡管給我找來就是。”
他這副模樣,讓葉六郎幾人頓時失笑連連,氣氛也是越來越隨意。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一聲男子的笑音傳來,“呵呵……祖父若當真覺得閑的厲害,倒不如考慮考慮昨晚平康的提議——”
這道聲音如同撞玉之聲,清朗溫潤,其中卻又有三分年輕男子特有的朝氣,二者得以完美的契合,讓人聞之心生寧靜之意。
恍然間,落銀心神一震,就因為他這聲音裡的三分朝氣,像極了她深藏在心底的一個人。
不自覺地就抬起了頭,循著聲音的來源望了過去。
入目就是一襲月白錦袍,少年身材欣長,縱然內裡穿了夾襖,卻絲毫不顯得臃腫,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就如同他的聲音一般,溫潤中不失英氣。
拾香呆了好大會兒,都未能成功地喚回心神來,她一直覺得徐折清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但渾身上下卻有股謫仙的氣息,讓人覺得不敢高攀, 可眼前這位,卻因眉目間的朝氣蓬勃,更讓人覺得容易接近。
除了這點之外,他身上的大部分氣息,同徐折清何其相似……
“呵呵……我這一大把的年紀你還不想放過我?生意上的事情,日後你全權做主就是了。”曾通玄笑著搖頭,道:“你怎地找到這裡來了?”
“聽房叔說祖父跟人約好了商談賣宅事宜,平康便過來了。”說罷,他朝著葉六郎還有落銀等人一揖禮,唇邊含著得體的笑意,“在下曾平康。”
聽他方才喊曾通玄祖父,想來定是曾通玄的孫子了。
一通簡單的介紹過後,曾通玄終究還是沒能拗得過落銀,隻得如數收下了銀兩,而後將房契交到了葉六郎的手中。
曾通玄顯然是對落銀為什麽會突然來夏很感興趣,堅持要請葉六郎一家過府洗塵敘話,曾平康也是極好客的人,又什麽都以曾通玄的意思為先,最終在祖孫二人的合力之下,葉六郎等人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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