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普觀深鎖著眉頭看著這一切。
他沒有發現任何的不真實。
如果不是從天神宮之中走出來,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那麼多的太陽帆,如果不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座城的形成,他現在根本不會懷疑這座城的真實程度。
無論是這座城裡的一草一木,還是這名很市儈的小販,他都沒有發現任何法術塑造的痕跡。
此時他甚至有些懷疑,是否方才那張巨大的人臉代表著的詭異存在,只是用了某種阻礙他們感知的方法,是悄然打開了一個空間傳送門,直接讓他們穿越虛空,進入了一座真正的城。
或者是這詭異的存在是故意在展示給他們看,任何的生命和物質,都只不過是粒子的堆疊。
王離也很不解。
這件事最詭異的地方,就是明明覺得這就像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一個遊戲場,但卻偏偏找不出破綻,至少目前來看找不到破綻。
「就像是直接穿越到了古時的洛陽?」呂神靚看了一眼王離,「這人說這裡是神都洛陽,又說是聖天后,那在古代的歷史之中,這就是武周帝國的國都所在,在當時,這也是整個人世間最發達的地區。」
王離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這人做出這樣一個城,放在這樣的時代,是否有著什麼特殊的用意。」
「用意肯定是有的。」呂神靚抬頭看向遠處最為金碧輝煌的區域,道:「只是我總覺得這東西就像是他給我們做了一個巨大的劇本殺。落入這樣的劇本殺之中,如果按照他的一些隱藏的提示來一步步的揣測他的用意,那就落入了他的節奏之中,猜測他的提示來解謎,按照這種常規的手段,我們就不可能在這座城裡戰勝他。」
鄭普觀在腦海之中迅速搜尋出了神都洛陽的有關見知,他想了想,道:「既然這座城歸女皇統治,她是這座城裡至高的存在,那要麼我們直接去皇宮裡找她?」
「試試是可以試試。」呂神靚道:「只是我覺得不能急。」
她的回答讓鄭普觀有些無語。
什麼叫做不能急?
方才就是她直接去拍人,直接去接觸這座城裡的人的好不好。
「日月當空,這座城裡的人都以聖天后為尊,如果和歷史一模一樣,那不管如何,現在誰進入這座城,自然都知道老大是這個皇帝陛下。那如果直接找她,這是否也是落入俗套?」呂神靚卻不管他的臉色,只是平靜的說道,「更何況現在我們在這座城裡,真的能夠和修真界裡一樣呼風喚雨,想見這裡的皇帝,就見這裡的皇帝麽?」
鄭普觀的眉頭再次深深的皺了起來。
呂神靚的這幾句話讓他無法反駁。
現在在這座城裡,那幻化出巨大人臉的詭異存在到底擁有何等的力量,他並不知曉,但他擁有何等的戰力,他自己也並不清楚。
因為沒有戰鬥,就沒有戰力的比較。
在修真界中,恐怕所有的修士加起來也奈何不了他,他只要不自己置身死地,那就沒有人能夠殺得了他。
但是在這裡,他有多少戰力?
他能夠對付多少人的圍攻?
「我覺得你可以試一試。」呂神靚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猜出了他此時內心所想,「在那種古代,史書上多的是千人敵,萬人敵,但是誰也保不準,那時候最強大的武將到底能夠同時對付多少人,你想想在我們修真界之中,那些凡夫俗子的國度,一名最厲害的武者,又能夠同時對付多少人?」
在王離看來,呂神靚的這些話有著挑唆和開玩笑的成分,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聽著這些話語,鄭普觀卻是點了點頭,輕聲道:「或許的確應該試一試。」
「嗯?」
順著鄭普觀的目光看去,王離看到了一大群人聚集在某個市集之前。
那似乎是一個菜市場。
菜市場的門口,此時響起陣陣的叫好聲,似乎是有人在賣藝。
也就在此時,鄭普觀已經動步,朝著那處地方走了過去。
人越多,就感覺有更多的熱氣。
有片片的黃葉飄落。
這個時候王離才注意到,現在的神都洛陽應該是秋天。
前方的確是個菜市場。
熱烘烘的氣息之中,混雜著一些羊湯和豬下水鹵煮的味道。
一些爛菜葉子被人群踩踏得已經變成了看不出色澤的泥,黏糊糊的。
菜市場的周圍有不少大樹,大樹的葉子已經差不多都掉光,只有少數還倔強的掛在枝頭。
那人群圍著的地方就在一株大樹下,果然是有人在賣藝。
賣藝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看似十四五歲的少女。
此時天氣對於凡夫俗子而言已經有些微涼,圍觀看賣藝的人群之中也是五花八門,穿什麼的都有。
有的人已經穿了厚厚的皮襖,有的人穿著薄棉衣,而有的人卻隻穿了一件粗麻衣。
這中年男子卻是精裝,渾身的肌膚好像抹了古銅色的油似的,亮光光的,在這樣的天氣裡,他精赤著上身,此時雙手是各自握了一個石葫蘆,在身前拋來拋去。
這兩個石葫蘆雖然並不是精雕細琢,只能說神似。
但越是如此,這兩個石葫蘆很不規整,往上拋出,落下來的時候抓手卻是不好抓。
若是抓在葫蘆大的那端,那五指十分吃力,硬生生的摳住的感覺。
有數次這中年男子的五指正好托住這葫蘆的底部,眼看著石葫蘆即將落地,要將他的五根手指都砸在下方的石板地上,他這彎腰到了極致,一聲呼哈,卻是硬生生的發力又將這石葫蘆托住,往上拋起。
這往來數次,看上去十分驚險,周圍圍觀的人驚呼聲不斷的同時,也是喝彩連連。
鄭普觀擠進了人群。
越是和這些人接踵肩磨,他的眉頭就皺得越深。
他的感知此時就像是已經困於自己的身體內裡和肌膚表面,似乎和凡夫俗子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但他和這些人真正的身體接觸,這些人身上的熱力,肌膚下血肉的彈性,氣血的流動,卻是讓他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了。
這些人無比的真實,是真正的血肉之軀。
「直娘賊,擠你爺作甚!」「外鄉佬,懂不懂規矩,擠你個龜蛋!」
當他擠入人群時,被他擠開的形形色色的看客之中,頓時有幾個不爽,沖著他叫罵出聲。
鄭普觀沒有理會,他三步並作兩步便擠到人群的最前方,然後對著此時還在拋弄兩個石葫蘆的中年男子正色道:「我想和你比試比試。」
「哈!砸場子的?」
他這聲音一響起,之前叫罵得最凶的幾個人倒是齊齊吃了一驚,接著喝起彩來,「想不到還是個手癢的練家子?這會倒是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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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兩個石葫蘆接連落地,倒是砸得下方石板發出沉悶響聲。
這鋪路的石板似乎極其厚實,這兩個石葫蘆給人的感覺每個都有四五十斤的分量,落地的聲響都讓人心頭一震,但是這下方的石板卻是連裂痕都沒有,只是砸出些石屑來。
中年男子有些錯愕,他似乎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雙手伸出卻沒有接住這兩個石葫蘆,反倒是這兩個石葫蘆有一個差點就砸到他的腳板。
他愣了一會,等到周圍的叫囂聲四起,他才回過神來,沖著鄭普觀賠了個笑臉,道:「這位大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了,我在這裡賣藝,可是得了柳四爺的恩許,該交的買地錢我已經交了。」
「柳四爺?」
鄭普觀直接反應過來,道:「我並非你所說的柳四爺的人,只是外鄉人入城,見你有些氣力和武藝,便想試試。」
「這……」中年男子的面色頓時尷尬起來,旋即他認真的對著鄭普觀行了一禮,道:「兄台說笑了,我這只是養家糊口的把式,怎麼能夠和人較量。兄台想必是武藝高強,看人有些氣力就技癢,但我這只是賣些力氣博些飯錢而已,又豈能和兄台相提並論。」
「打嘛,打得好我們照樣給銀錢!」中年賣藝男子話音未落,周圍一陣鼓噪。好事之徒甚至直接丟出不少銅錢,落在地上叮噹作響。
那中年男子面容更是尷尬,他看著鄭普觀連連使眼色,示意鄭普觀高抬貴手。
鄭普觀眼看中年賣藝男子如此,他眉頭微挑,也不說什麼,正想上前一步,直接試試這中年男子是否能夠擋得住自己隨意一拳。
而且他心中雖然如此想法,倒是也摸不清這座城裡的規則,所以也已經做好算計,若是這中年男子無論氣力和速度都跟不上,他便點到為止,直接離開,自然不會傷害對方。
但他只是剛剛跨上前一步,一側便是有人嘿嘿一聲冷笑,「一個外鄉人剛剛進城,就喜歡挑事?他都說了,這地方是柳四爺管事,你連柳四爺是誰都不打聽打聽,就想砸人家場子?」
嘶……
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
人群很自然的分開兩側。
鄭普觀微微轉頭,只見分開的人群之中,出聲的是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男子。
這男子三十幾歲模樣,身穿著一件薄薄的黑色綢衣,身材看上去十分瘦削,但是臉上有一條很大的刀疤,看上去就像是一條蜈蚣爬在他臉上,顯得十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