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既然今日裏那消失許多年的黑貓出現,那便意味著很有可能再見到那位僧人。
至於那位僧人和那張巨大的人臉有著什麼樣的聯繫,那到時候便知,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去過度的揣測。
也就在此時,她的瞳孔微微收縮。
正在陰影裡往後慢慢後腿的貓抬起一隻爪子,就像是和她揮了揮手,然後又點了點一處方位。
「你們看到了麽?」
她輕聲的問道。
這並不是錯覺。
呂神靚和王離也看的很清楚。
呂神靚淡淡的笑了笑,道:「看來它想你出皇城去看看,它點的方向,就是鄭普觀所在的方向。」
幾名罪臣包括早已經渾身冷汗淋漓的太子同時渾身一震。
即便之前他們和女皇帝處於對立面,但他們腦海之中的固有思維卻讓他們覺得這時候皇帝離開皇城實在是很不妥的行為。
兵變被逼退位才剛剛發生,哪能此刻就離開皇城,難道不怕再起嘩變麽?
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女皇帝卻並沒有什麼猶豫的點了點頭,她轉過身來,看著渾身冷汗且噤若寒蟬的太子,道:「我要出去,在我回來之前,皇城便先交給你們,不要再讓我失望。」
聽到此言,太子如同身受雷擊,他瞬間埋伏於地,道:「絕不敢再讓陛下失望。」
「我們走。」
呂神靚也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語,她極為乾脆的一手摟住了女皇帝的腰,在一片驚呼聲中,她直接就摟著女皇帝從城門樓上跳了下去。
在一片驚呼聲裡,那隻渾身漆黑的貓卻是極為鎮定自若。
它很是優雅的慢慢踱步,沿著牆邊的陰影朝著皇宮外行去。
……
鄭普觀的呼吸變得異常沉重起來。
之前他體內那種麻藥的藥力的流失是錯覺,然而現在伴隨著他的大量流血,伴隨著他體內新血的不斷沖刷,他體內那種藥力已經很快的消失。
血肉之中的痛楚,開始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
這種痛楚讓他很快到達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同時讓他即便無法看到,但也可以清晰的從這些痛楚的傳遞,感知到了自己肉身的狀況。
他的身體,委實已經到了千瘡百孔的底部。
他的腹部已經出現了好些個孔洞,而他的背部有幾處地方已經大面目的血肉剝離,露出了骨骼,有些碎肉就牽牽連連的掛在他的背上。
但最可怕的還是他的雙腳。
他的骨骼和筋肉雖然異常的強韌,但在這樣的連續狂奔之中,他的雙腳和這座城裏的一切東西摩擦,不只是他腳底的血肉已經近乎全部消失,很多銳利的東西已經徹底刺穿了他的腳掌,他的腳面上許多窟窿,血肉也是支離破碎。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腳趾上的骨骼都已經要掉落。
越發沉重的呼吸讓他的肺腑更加的痛苦,他的肺部都似乎要被這些氣流撕裂,與此同時,他也嗅到了更濃烈的血腥氣。
其中的一部分血腥氣來自他自己的身上,而另外一部分血腥氣則來自身後不遠處。
那處地方就是染坊。
此時整個城中最多屍身堆積的地方。
這種濃烈的血腥氣雖然如同一層油漆不斷塗抹著他的肺腑,讓他呼吸更加的困難,但卻給此時已經難以支撐的他點燃了一絲希望。
這處地方距離城門口並不算遙遠。
一想到城門口距離自己並不遙遠,他的胸中憑空生出一股悍氣,那種真元快速流逝的感覺,也不再變得那麼可怕。
求生的慾望和體內點燃的希望,讓他接近渙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他儘可能的去捕捉著周圍的細微聲音變化,他更為振奮的發現,他聽到了很多之前聽不清楚的腳步聲。
他聽到了兩道緩慢但沉重的喘息聲,以及金屬的輕微撞擊聲。
在這些聲音之後,他聽到了許多很輕微的腳步聲。
他的腦海之中迅速補出了畫面。
兩名重鎧軍士緩緩的移動著,儘可能的不發出任何的聲音,而在他們的身後,有許多人一字長蛇的排開,列了數隊。
「你們又想做什麼?」
當他的腦海之中出現這樣的畫面,他的心中也同時響起這樣的聲音,他的怒火也忍不住的燃燒起來。
「去死!」
他發出了一聲怒吼,不顧雙腳的劇烈痛楚,瞬間將自身的力量激發到極致,朝著那兩名重鎧軍士便沖了上去。
他覺得自己必須先發製人,不能給這些人好整以暇的暗算自己的機會。
伴隨著這聲厲吼,他散發著血腥味的身軀瞬間化為一道血影。
兩聲沉悶的聲響響起。
那的確是兩尊重鎧。
鄭普觀的雙手分別落在這兩尊重鎧的腳踝上,直接將這兩尊重鎧掄倒在地。
事實上在他的設想之中,他是要將這兩尊重鎧直接掄飛出去。
他擁有這樣的力量。
但他發力時,他雙臂和身軀上那些撕裂般的痛苦,卻讓他生怕自己的身體也隨之撕裂開來。
他不是很滿意。
心中的怒火依舊熾烈的燃燒。
所以他準備殺一些那些跟在這兩尊重鎧身後的人來泄憤。
但也就在此時,他感到了自己的腹部有些冷。
接著,他的心中升騰起極為兇險的感覺,他的身體猛然停頓,就要往後躍出。
噗的一聲輕響。
一件硬物就在此時絲毫不講道理的壓入他的腹部,擠壓著他的內臟,硬生生的從他的背上刺透出去!
他的身體驟然僵硬!
直到此時,他才聽到一聲劇烈的喘息聲,他才感知出來刺入自己腹部的,是一柄長槍,一柄很粗大的長槍!
他的腦海之中隨即出現清晰的畫面。
一個仰面躺在地上的人,雙手握著重鎧軍的破甲槍,此時洞穿了他的身體!
「怎麼會這樣?」
他不可置信。
但是他自己卻輕易的猜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兩尊重鎧軍士只是幌子。
他們發出的所有聲音,只是用於掩蓋這名臥在他們身下的軍士的一切細微聲音。
而這名軍士一直屏息,直到自己衝到他身前,掀翻兩名重鎧軍士的剎那,他才朝著他刺出原本一直已經斜斜指著他的長槍,才開始恢復呼吸!
這個時候他可以輕易的殺死這名偷襲自己的軍士,然而他的身體卻詭異的僵硬著,因為這是他的潛意識在作怪。
他的潛意識在控制著他的身體,因為很有可能他的劇烈動作,會讓這柄長槍在猛然掙脫他的身體時扯出他體內的臟器!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在他身體前方仰面躺著的軍士往上起身的剎那,他的身體終於恢復了動作。
砰!
他的雙手緊緊抓住了刺入自己腹部的長槍,與此同時,他的右腳狠狠踢出,將這名軍士一腳踢飛出去!
當他動的一剎那,那些躡手躡腳一字長龍的人也猛然動了。
這些人發出震天的喊殺聲,朝著他蜂擁而來。
「啊!」
鄭普觀一聲厲吼。
他的雙手硬生生折斷了刺入自己腹部的這柄長槍,將長槍刺入自己體內的部分依舊留在了體內,與此同時,他用折斷的槍柄橫掃出去,瞬間拍在數名衝來的人的身上。
一陣令人心悸的爆骨聲響起。
槍桿過處,血肉分離,碎骨和破碎的血肉在空氣裡四濺。
然而鄭普觀發現了很詭異的事情。
這幾個人明明被他擊殺,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但他們的身體卻詭異的挺立或者半挺立著,就像是有一種很詭異的力量,將他們懸浮起來,掛起來。
等下一剎那,等到其餘的人繼續衝到他的身周時,那些已經死去的人還在移動,他終於反應過來這是為什麼。
這些人的身上都有很多的繩索!
這數列一字長蛇般排開的人,他們的身上都有很多繩索相連!
這些人用繩索纏繞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將自己變成了這些繩索中間的一個個死結。
這些原先在他的感知裡一字長蛇般移動的人群,就是一條條巨大的繩索!
此時,這些繩索已經無比紊亂的衝到他的身邊,朝著他纏繞!
意識到這一點的鄭普觀發出了無比震駭的嘶吼。
他雙腳再度發力,不顧體內的創傷,想要硬生生的從人群之中跳躍出去。
然而此時,這些人也奮不顧身的撲向了他。
他的雙腳剛剛脫離地面,便有許多人的手抓住了他的身體。
喀喀喀……
這些人的手指發出了骨裂的聲音。
他們的力量根本無法和鄭普觀相比,他們的掌指和鄭普觀相比,也顯得無比的脆弱,就像是曬乾的柳枝般容易折斷。
然而與此同時,鄭普觀也渾身顫抖,發出了淒厲的慘呼聲。
這些人的掌指落在他的身體各處。
他們的手指即便折斷,也不願意輕易的離開他的身體。
這些手指落在他的腳上,摳進他的血肉,許多手指折斷在他的血肉之中,許多手指即便折斷離開他的身體,也從他的身上牽扯出血肉。
砰!
劇烈而無法忍受的痛苦,讓他的身體在空中失去平衡,狠狠的墜地。
他身邊所有的人,頓時像發狂一樣朝著他撲了上去,壓在他的身上,撕咬他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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