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的嘴巴都不自覺的張開,似乎只有這樣口鼻並用的大口呼吸,才能讓他的頭腦暫時保持清醒。
這座道宮此時就像是有無窮的魔力,牢牢吸引住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此時並非是在渾然無我的修鍊狀態之中,但這種吸引,甚至讓他就像是直接站在了這座道宮的面前,就連那六顆白色星辰都在他的感觀之中自動淡化了。
他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在這座道宮之外看清其全貌。
這座道宮的外觀就很古怪。
它很古樸,明明是那種很正常的飛簷宮殿式樣,但它的比例卻很不協調。
它佔地不大,但分外的高。
就像是一柄劍,一塊碑。
而在接下來的數個呼吸之間,王離突然覺得,它甚至很像是他所在的這座孤峰。
就像是這座孤峰外觀略微改變了一下,變成了一座狹長高聳的道宮。
孤峰平時在玄天宗裡就有一種舍世獨立的桀驁冷峻氣質,現在這座道宮無比孤單的靜靜矗立在氣海之中,周圍別無它物,唯有翻滾的真元,它便顯得更加冷酷。
在此之前的渡劫之中,王離無比肯定這座道宮是黑色的,是那種深沉的黑色。
但此時,這座道宮卻是灰色的。
這種灰色,和那些灰衣修士的色彩完全一致。
色彩是不會說話的。
但會讓人產生各種直觀的感受。
那些灰衣修士身上的灰色給王離最為直觀的感受是破壞、黯淡。
但此時這座道宮的灰色遮天蓋地般充斥在他的面前,給他的感受,卻是一種要被遺忘和淡化,但卻以這種鋪天蓋地的態勢來讓人記起和撐開一方世界的氣勢!
王離的心神莫名的有些震動。
他似乎回到了剛剛入門之時,看到師姐呂神靚說出「我不服」那三個字的時候。
王離閉上了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
他的感知和這座道宮接觸的剎那,他氣海之中的真元就如浪濤一般拍擊在這座道宮的基座上,發出了驚濤拍案般的轟鳴。
灰色的氣流在這座道宮的表面不斷的蕩漾。
這座道宮的確不是天道法則欺瞞他神識而產生的虛幻感受,而是真正的實體。
他真元和神識和這座道宮的接觸,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真元被排斥,但這座道宮本身的元氣卻又讓他有種熟悉之感。
他馬上就反應過來這種熟悉來自於何處。
堆砌成這座道宮本體的元氣,似乎竟來自於那些靈砂之中的駁雜元氣!
靈砂之中的駁雜元氣對於修士而言是有害的雜質,鍊氣九層的修士要晉陞築基修士時,所要面對的靈毒劫,便是來自於靈砂、靈藥之中雜質的堆積。
各種駁雜無用的元氣就像是鐵礦石之中的雜質,在鍊氣期修士真元凝液,突破到築基期時,其中和真元融為一體,平時根本感受不出來的雜質,便熔渣般自然析出,變成了靈毒。
所以修士在鍊氣期中,吸納的靈氣越無雜質,體內駁雜元氣的堆積越少,到築基期時,產生的靈毒便越少,對於今後的修行便越是有利。
修真界中極為稀缺的築基丹,就是用在築基時化解靈毒的。
只是和絕大多數鍊氣期修士明知用更為潔凈的靈石修行更好一樣,他們明知築基丹有用,但大部分人還是不可能得到這種寶物。
呂神靚一直是讓王離用靈砂修行的,而且平時只要得到有助於修行的靈丹,她也是生冷不忌般讓王離有什麼吃什麼,似乎根本就不考慮這種修行方式會不會讓王離的體內就像是一個雜貨鋪。
王離自己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畢竟對於他這種低階修士,修鍊進階的速度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他本身的玄天道訣修行也出現了詭異的問題。
再加上以他對呂神靚的了解程度,他之前都覺得,哪怕到了築基期的時候他面對的劫數沒有變化,也真的是靈毒劫,那說不定到時呂神靚都已經設法搞到一枚築基丹了。
最關鍵的是,在日常的修行之中,他也沒有覺得這樣的修行方式有什麼問題。
他都沒有感覺到多少駁雜元氣的堆積。
可能是因為和典籍上所說的一樣,駁雜的元氣和真元融為一體,只有到築基時真元凝液才會析出?
但因為感覺不到,所以這種擔憂在日常累月的修行之中,就早已被淡化了。
但現在這座道宮的本體,卻是那些駁雜的元氣堆積而成。
所以那些駁雜元氣沒有消失,只是用於建造這座道宮?
那他自己現在的真元,豈非極為純凈?
「……」
這種發現和猜測,讓他頓時又有些無語。
真的是忍不住懷疑他的師姐。
難道她如此生冷不忌的修行方式,是早有預謀?
他甚至感覺駁雜元氣越多,這座道宮還能更加緊實的樣子。
不過再懷疑師姐,目前也的確沒有用。
關鍵要搞清楚這座道宮對他有沒有危害,有沒有用。
不知為何,當他心中剛剛閃現這樣的心念時,他直覺自己好像和這座生人勿進般拒絕他真元浸潤的道宮有了奇特的感應,似乎只要他願意,他就能瞬間進入這座灰色的道宮。
王離深吸了一口氣,他強行按捺住了好奇和衝動,退出了內觀的狀態。
萬一真的一下進去了,進去之後又遇到一個更厲害的灰衣修士,以他現在的狀態,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覺得現在自己最迫切的,是需要和自己的師姐再進行一次更深入的交流。
雖然師姐很多時候都不靠譜的感覺,但至少她在身邊,就會更安全一些。
哪怕在通惠老祖的那種天劫之中,他敢站得那麼近,敢在那種時候直接去搶陰雷傘,並非是他覺得自己多厲害,而是因為有她在身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繁星綴滿了黑色的夜空。
王離的身影出現在孤峰的這幾座石廬外。
按照他對呂神靚的了解,剛剛入夜的這段時間裡,呂神靚有很大幾率會清醒約半個時辰的時間。
按照習慣,只要他在她的靜室之外等著,她就會出來和他說些話。
王離還挺喜歡這一段等待的時間。
但今日,他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他看到了一些異樣的華光在夜色之中流動。
那些華光朝著孤峰而來,來自玄天宗掩映在夜色之中的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