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君真的命一娘給七葉送了一隻鸚鵡,五彩的羽毛鮮艷非常,一雙眼睛小而聚光,整天滴溜溜地亂轉,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七葉喜歡得不得了,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遙飛,盡管它每次總以爲自己叫舀灰……==
光明宮的日子平淡如水,莫胡經常守在她的窗外(誰說偷窺來著?==,那個誰,叉出去蓋丫的布袋!),有時候從打開的花窗看進去,她安靜地看書,或者發呆,陽光鋪灑在她的黑發間,像是頑皮的精靈一般舞動著歡快的樂章。
莫胡有時候想,她可能幷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過氣的妃子,所以能够這般安靜閑適地混著日子。她却全然無視于周圍的目光,有時候蛇君也過來看看她,兩個人依然一盤棋,一杯茶。閑暇時日一多,她便愛上了煮茶,茶香四溢開來,滿室餘香。
蛇君被上位之時,外界也有心存藐視的,畢竟一個幾千年道行的妖來作妖王,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再加上戾無訣為人孤僻霸道、喜怒無常,故在位期間鄰界朋友沒交多少,得罪的人還不少。
現在他一出事,妖王一換,曾經被他打壓著抬不起頭的各界自然是要給點下馬威來看看。故此,在妖界廣發皇帖時,各國倒也帶著自己的大臣別有居心地來了,當然名義上都是道賀的,行爲麽……
道賀那天,雖然大家對七葉的風評都差,但是畢竟是太妃,照規矩她還是必須得參加的。所以一大早一娘已經帶了人過來,也不和她多說,拉起來就塗塗抹抹地開始擺弄起來。
妖界太妃的正裝,非常繁復華麗,一身華服本來是以端莊爲名的衣袍穿在過于年輕稚嫩的她身上,却是另有一番風韵。便是連一旁給她上妝的一娘也感嘆:“你們七葉靈芝是不是都長成這樣……”某草還以爲她下一句話要損她呢,她却只是接著道:“如果單論外貌,確實是不負天下至寶一說。”
太妃的頭冠俗稱百鳥朝凰,光用夜明珠便是九顆,東海珍珠更是串了好幾串順著長發垂落下來。一娘給她用了粉色的唇脂,珠光映襯下她的臉色非常紅潤,一雙眼睛如一汪青泉中養了一尾黑珍珠,清亮得仿佛會滴出水來。
旁邊的丫環傾身爲她的十指戴上祥鳳戒,套上長長的水晶指甲套,她不作聲,任由著她們折騰。一身衣服穿了一個時辰。
足上一雙鳳屐綴著細細的珠鏈,環佩叮當,讓站在鳥架上的舀灰也驚訝了,轉著眼珠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一句詩:“英雄寶刀未老,老娘風韵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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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倒!!
七葉被幾個丫環簇擁著出去的時候皇宴衆人已經到齊了,絲竹管弦,樂聲悠揚,七葉很少這麽出現在人前,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掉頭就走了。丫環扶著她出現在席上時,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有幾界來使甚至不覺間就從座上站了起來,好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乾笑著遮掩一番又緩緩坐下。目光却鎖定了她,直勾勾地瞧著。
她在一娘的引導下在蛇君旁邊的一個位置上坐下來。莫胡站在她身後,警惕地注意著全場,後來有無數來辰下在問旁邊的妖界侍者,都以爲她是蛇君的妃子,但看裝束又不似。後來得知竟然就是那個掀起妖界與玄字境一場惡戰,導致戾訣戰死的黑妃時,大家看她的目光就變了味。有人交頭接耳,冷笑著感歎:“果然是紅顏禍水啊。”對方則也笑得猥瑣,毫不掩飾話中的譏諷:“卻也有禍水的資本。”
“可不,看樣子這戾訣也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哈哈……”
“這麽說來床上功夫應該非常不錯才是……”後面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即使是聲音很低,旁邊的侍從還是忍不住皺了眉。
有宮女上了酒菜,蛇君一一相敬,有些來使自恃甚高,甚至不起身,蛇君依然笑得溫文爾雅,也不言語,淡然地飲盡了杯中酒……
“妖王,”一個頗有些年歲的老者站起身,拈著已成白色的胡須:“路某代鬼王特來賀妖王登基之喜,鬼王命老臣帶了一份賀禮送予妖界。”
蛇君不卑不抗:“代爲致謝鬼王。”
老者笑裡藏刀:“不過吾王也有話在先,久聞妖界能人倍出,今日路某從鬼域帶來勇士一名,若妖界能勝,則此月魂寶石路某雙手奉予妖王,若是不能嘛……”他眼珠子四下轉了一轉,蛇君淡笑著抿盡杯中酒:“不能又如何?”
那老者的目光終於定在七葉身上,笑也變成冷笑:“若是不能,請由老臣從妖界帶走一物,以示禮上往來。”
送禮送到這個地步,明顯已經被人騎到脖子上了,妖界衆臣手都握成了拳,可是沒有人敢出聲,鬼域與妖界幷不相鄰,你想他們鬼王就算是吃飽了撑著也不可能派這個老頭子跑到千裏之外來丟自己的臉吧?那麼這個牛高馬大的勇士必有難纏之處。大家都是聰明人,開玩笑,如果真輸了那可不是丟臉,很可能會被誅九族的。
那個如一團雲霧般的惡鬼站在殿中,它的周圍繞著無數魂魄,發出若有若無的尖嘯,在這數百人之衆的大殿上竟然陰氣四溢,這可不是普通的惡鬼。蛇君淡笑地看著,他自己當然是不能出手的,否則帝威何存?可是如果不出手,誰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七葉也在看著,莫胡靜靜地站在她身後,視若無睹的樣子。
“咳……”滿殿靜謐中她以絲巾捂唇輕咳一聲,成功地吸引了衆人目光,然後開口,竟然帶著壓迫:“路大人,今日妖界新皇登基,不宜動武。”她一字一句說得很慢,長長的指套撕裂了手上的絲巾,白色的絲綫從指尖飄出去,一絲一絲越來越多,最後竟然憑空飄成鵝毛大雪,大雪越積越深,直沒入膝,氣溫驟降,衆人色變。
“雖然現在都尚武,號稱以武强兵,以武强國,但是依哀家看來,這比手劃脚啊,遠不如歌舞來得喜慶歡快。”她一字一句娓娓道來,看似全無他意。姓路的看著這滿殿雪花,猶自不甘,正待開口,他留在殿外的屬下匆匆跑上來,俯在他耳邊低低幾句話,他嘴角一抽,立刻若無其事狀,然後起身恭敬地拱手:“太妃說得是,倒是小的考慮不周了。”語落,一揮袖召回了還在殿中張牙舞爪的惡鬼。
衆臣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直到後來有人進來:“各位大人,外面風雪突來,氣溫突然下降,還請各位大人下令衆侍衛都到偏廳歇息用餐吧。”
各國來使包括蛇君都是心頭一驚,齊齊看向大殿之處,只是隔著數道垂簾,又怎麽能看見。
有妖界的侍衆上來打掃著雪,各人的神色都變了,時不時輕瞟著座上的太妃,却不敢直視。有老臣偷偷溜出去看著外面的封山大雪,喃喃地道:“不可能……”是的,怎麼可能?就算是戾訣復生,也未必能覆手之間造成此等異變。
那場雪足足下了一夜,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所有人都會認爲那只是一場巧合。天氣變化的持續時間和施法者靈力的强弱有直接關系,施法者靈力越强則持續時間越久。大雪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所有的大臣都以爲這是太妃給各國的一個警告,實際上只是七葉忘記中止了。
舀灰可高興壞了,在光明宮外的雪堆裏滾成了一隻雪鳥,半夜還大聲唱:“你的笑是我夢中飯(悍)天雷……”==
妖界宮人有一半沒有睡好,直到第二天有宮人過來侍候七葉起床時對著它小聲地道:“別唱了我的小祖宗,你的歌才是我們夢中的飯天雷呢!”它却是更開心了,不以爲耻反以爲榮,扇著小翅膀在雪地裏哇哇亂叫:“舀灰唱得好,舀灰唱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