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選妃是件大事,按理不會定在年節裡。聽徐朗的意思,等琳琅回京後他提親都還來得及,琳琅更不會為此著急,她不討厭嫁給徐朗,也許,還隱隱有點喜歡?不過她如今一門心思就等著賀文湛送來的家書,幾乎是日思夜想。被她帶動,就連秦老夫人都上了心,好幾次猜測秦氏到底會生個外孫還是外孫女兒。
到了臘月二十的時候家書姍姍來遲。
琳琅迫不及待的拆開,匆匆掃完其間內容,頓時眉開眼笑,高興的將信箋遞到老夫人的手裡,“外祖母你看,母親生了個小弟弟!”信上也提起了大嫂的境況,十一月下旬誕下了一個兒子,老太爺和賀文瀚夫婦都很高興。
秦老夫人瞧完了也是高興,見著信上的母子平安四個字就更是放心了,當下就道:“正巧鈴鐺在這裡,回頭我備個禮物由你帶回去,算是我這外祖母的一份心。”
琳琅當然歡歡喜喜的應下,這下子雲開月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吳氏和秦氏這位小姑子感情也不錯,念了句佛,笑道:“這下子鈴鐺可以安心過年了。”
可哪裡能真的安心過年?盼著家書後心是放下來了,可想想那個盼了兩世的弟弟,想想家裡的父母親,琳琅恨不能立時插翅飛回去。
愈近年底,府裡便愈發忙碌,吳氏管著家務忙成了陀螺,梅氏要給她搭把手自然也是鎮日忙著。年節裡四處請酒,秦老夫人那裡則是忙著收帖子,又定下了秦家請酒的時間,各處發帖。
秦懷恩這會兒也理清了政務,回家來了,秦家一大家子湊在一處,熱鬧又忙碌。
秦蓁和琳琅倒是得空,這些天不必外出應酬,新年要裁製新衣,自然要量尺寸、選衣料、選花樣,首飾香包也都換上一套,一件件折騰下來,也是累得夠嗆。
將近年底的時候傳來了一道消息,叫琳琅和秦蓁都有些惋惜——沈玉蓮的臉燙傷後雖竟郎中精心調理,到底不能恢復原貌,這些天傷勢雖好了許多,卻留了不少疤痕,尤其眼角處都變了樣子,據說是沒法治了。
花一樣的姑娘沒了驕人的容貌,這多少叫人可惜,隨之而來的消息則更是讓眾人詫異——
朱含香為了那日的事很內疚,覺得若不是她提出要求簽,也不會有這個結果,母女倆都想補償沈玉蓮。朱鏞視沈司馬為親信,不忍下屬為愛女而苦惱,夫妻倆一商量,打算讓朱成鈺娶了沈玉蓮,正室懸空,沈玉蓮進門後做平妻。
雖說只是平妻,但以沈玉蓮現下的情形,能嫁給朱成鈺這個身份貴重、容貌冠絕之人,在外人看來,已經是多少女兒家求之不得的福氣了!
琳琅猜不透朱家的打算,隻覺得這一招委實叫人費解。秦老夫人和吳氏議論起來,也想不透朱家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只是覺得沈玉蓮的容貌毀於一旦,實在是可惜了。
這消息瞬時在淮陽城化作奇聞,傳得沸沸揚揚。就連過年各家擺酒的時候也少不了竊竊私語。
沈玉蓮近來始終將自己關在屋裡什麽人都不見,琳琅和秦蓁看了許多次也沒見著她,只有她的姐姐沈玉蓉在,說起妹來,每回都能紅了眼眶。
今次的宴會上也是,朱家設宴遍請城中親貴,琳琅和秦蓁自然得去。往常沈玉蓮是朱家的常客,而今沒了她的身影,小姐妹們難免議論。一個說道:“聽說沈家最近四處請名醫,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蓮姑娘的臉。”
另一個低聲道:“那可是熱油燙過的呀,就算要治,沒個兩三年可不成。而今我聽說她用錯了東西,臉上傷勢更嚴重,雪上加霜呢!”
“不會吧?這時候了還能用錯東西?”
也有人嗤笑一聲,顯出不信的模樣,“沈家說毀容了你們就信呀?咱們誰都沒見著蓮姑娘,興許只是誇大其詞呢,說得多嚴重似的,誰知道究竟是多大的疤痕。”
有人表示不同意,“這哪能胡說?蓮姑娘也十二了,故意傳個毀容的信兒出去,誰還敢要。”
“誰說沒人要的?朱公子不就說要娶她嗎?”素日裡仰慕朱成鈺風姿的姑娘多不勝數,這會兒語氣便酸溜溜的,“這下她該高興了,能嫁進朱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幾個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見著沈玉蓉的時候到底停住了話頭。
朱家的宴會向來賓客如雲,一眾姑娘都圍著朱含香打轉,琳琅跟著湊了會兒熱鬧,就又和錦繡出去散心了。每回來朱家都是如此,瞧著熟悉的景物人事,難免會想起前世那些糟心的事情,唯有散心觀景方能排解。
正月裡天氣還沒熱起來,琳琅裹著大氅慢行,廳裡姑娘們的笑鬧不絕於耳。秦蓁因為喝了不少,這會兒被朱含香安排在裡間小憩,加上沈玉蓮沒有出席,琳琅身邊就清淨了許多。
帶著錦繡一路走到湖邊,雖然不喜歡朱家,這裡的布局陳設卻都極佳,主仆兩人閑談慢行。到一處臨湖的廊廡下站定,琳琅推窗望外,陽光漸漸暖熱起來,昨夜的一場薄雪已經融得差不多了,綠樹冰湖,倒是別樣景致。
想起沈玉蓮的遭遇,她卻沒了賞景的心情。雖然痛恨朱家,但不能不承認,前世朱家能坐上皇位,和那股狠勁是分不開的,朱含香如是,朱成鈺更如是。當年朱鏞雙眼被射瞎,膝下二子朱成壁、朱成鈺,皇位卻落在次子手中,可見一斑。
人活於世,善良固然不可棄,適當的狠厲卻也不可少,否則只能任人欺凌。眼前這一草一木,全都是教訓!
覺得手裡的暖爐涼了些,她叫了聲“錦繡”,後面卻全無聲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