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這一趟去清秋院待了大半天的時間,直到暮色四合時才回來。賀文湛今晚有應酬,老夫人那裡因為嫌煩,已經許久不曾叫她們一同用飯了,秦氏過去問安過後,還是回來和琳琅、賀衛琛一起用飯。
飯後母女倆在內間坐著,說起莊元晉的事情來,秦氏便道:“你大伯母已經有了安排,不必咱們插手,你也別擔心了。”
“是要和離嗎?”琳琅問。
秦氏古怪的瞧著她,“鈴鐺兒你才多大?”說著拍了拍她的手,“有件事你得記著,往後就算想念你大姐姐,也要少去莊家,免得生變故,擾了你大伯母的安排。”
“我曉得。”琳琅點頭。她自打賀璿璣出嫁後就去了江南,回來後雖然去了莊家幾次,卻從未見過這位姐夫,在玄清觀碰見的時候要不是七鳳說,她還蒙在鼓裡呢。也慶幸兩人沒見過面,莊元晉才沒認出她,否則這會兒的局面怕是要亂許多。
她記著秦氏的叮囑,倒是極少再往外跑了,加之年紀漸長,偶爾外出時還會戴個帷帽。去天麟峰的時候也格外小心,免得碰見莊元晉時再起風波。只是心裡終究疑惑,不知道大夫人在做怎樣的打算。
而在深深宮苑當中,莊嫣正依偎在皇后身邊陪著她說話。莊嫣是皇后娘家侄女兒裡最和她親近的,皇后平時也十分關心,“聽太子說,前兒在金雀樓瞧見你了跟人起口角了?”
莊嫣未料太子竟會告這樣的狀。她和太子小的時候就愛鬥氣,長大後她只是個異姓郡主,太子卻是儲君,莊嫣也漸漸收斂性子不敢再逞強。不過太子卻是個調皮的,愛逗蛐蛐兒、蟈蟈兒的人,沒事了就愛拿蟲子嚇唬她,或是在皇后這裡告個狀氣一氣這位表姐,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兩回了。
她做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樣來,隻得道:“金雀樓裡賞燈最好,人多了,難免起點摩擦。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就是有個丫鬟走路撞著我還抵死不認,十分無禮,我教訓了幾句而已,後來太子出面幫她們說話,就作罷了。”
皇后也曉得自家孩子的性子,君家幾百年的天下傳到今天,皇帝沉迷木工不務正事,太子沒了皇帝束縛,難管教得很,十二三歲的人,還是調皮。她隻當又是太子告狀氣這個表姐,便信了莊嫣的話,“誰家的丫鬟這麽不長眼。”
“我原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瞧著她無禮就教訓了幾句。”莊嫣乖巧的給皇后斟茶剝果子,又道:“後來才知道她的主子是賀家的六姑娘,難怪太子要出面幫她了。”
“賀六姑娘……”皇后想了想,不記得有這號人,莊嫣便提醒道:“就是昭文館大學士賀文湛的女兒、如今右相的侄女,小時候老愛去昭文館,據說太子還見過她。”
“是她啊。”皇后終於想起來了,“以前也聽說過,她現在也不小了吧?”
“已經十一歲了。”莊嫣為了促成美事,極力的誇讚,“她的母親是江南的大美人,這個賀六姑娘長得也漂亮,那天太子還特地誇她好看呢。”
“哦?”皇后來了興趣,“她怎麽說?”
“她倒是知禮,沒敢兜搭。據我看啊,她長得好看,詩書文墨上又通,恐怕是進了太子的眼裡啦。”莊嫣嘻嘻一笑。皇后倒是意外,“你平時甚少這樣誇人。”莊嫣便笑道:“那是值得誇的姑娘不多,這位賀六姑娘卻是個例外。姑姑,我可從來都是公私分明的。”
“難得你有心,上回不介意那個裴明溪的身份舉薦她,這回跟人起了口角,還能不計前嫌,這樣幫著說話。”皇后十分憐愛的瞧著莊嫣,“太子的事情我也挺發愁,若這賀六姑娘當真好,太子又瞧得上,恐怕還能幫他收收心。”
莊嫣目的達成,應和幾句,倒也適時的收斂。
琳琅還不知道宮裡的如意算盤打得劈啪響,她這會兒興致不錯,叫錦屏磨墨鋪紙,她就在窗邊坐著,慢慢的給徐朗寫信。外面的海棠已經熟了,一簇簇紅紅的掛在枝頭,藏在綠葉之間十分可愛。
這棵海棠也有來頭,據說是她出生時徐家送來的,就著蘭陵院裡的牡丹、玉蘭、桂花湊成了“玉堂富貴”。如今十年過去,這棵海棠已經長得枝繁葉茂,尤其春日裡垂絲繁花,引得蜂蝶環繞,同那一架紫藤映襯,成了蘭陵院裡最美的風景。
錦繡這會兒就在海棠樹枝葉之間蹲著,挑熟了的果子摘下來,木香和水香在下面鋪了墊子,再拿小籃子接著,三個人意興盎然的折騰,說是要做些海棠蜜餞給琳琅解饞。
一切似乎都明麗美好,琳琅的唇角噙著笑意,筆尖緩緩遊動。
窗戶外面,秦氏身邊的冬雪卻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姑娘不好了!”冬雪氣喘籲籲,腳步還沒站定呢,就道:“剛剛得到的消息,大姑娘的孩子沒了,大夫人和夫人聽了著急,已經往莊家去啦!”
琳琅被這消息驚了一跳,筆勢一頓,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大姐姐怎麽了?”
“大姑娘腹中的孩子沒了。”冬雪一臉焦急,“說是昨兒後半夜突然開始腹痛,莊家請了禦醫也沒能治好,今天一早,孩子就沒了。夫人這會兒已經過去了,怕姑娘亂跑,叫我先過來說一聲。”
狼毫筆尖還停在紙上,暈染了好大一團墨跡,琳琅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手指微微發抖,毛筆落在桌上。
賀璿璣自幼身體強健,之前去的時候胎像也十分安穩,那孩子好好的怎麽會沒了?是誰下的手?
這一天的光陰十分難熬,秦氏和大夫人不在,琳琅去望春院的時候江氏也急得團團轉。當時報信兒的時候江氏也在場,然而她所知道的跟冬雪所說的幾乎沒有差別,兩人又不好再派人去打探,只能乾著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