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事情徐朗早已查清,先前按住沒有發作,這時候攜雷霆之事勢而下,也不說緣由,直接命人將涉事的內監、宮女和侍衛拿下,交到了慎刑司嚴審。
宮裡涉及此事的人雖不多,但因有幾個是禦前的人,動靜也不小。這消息雖然沒有立時傳出宮去,伺候在太皇太后身邊的竇氏卻是聽見了風聲的,雖然還勉強陪著太皇太后說話,卻已如同驚弓之鳥。
這一夜的竇氏和沈氏自然睡不安穩,徐溪因不知道這些事情,反倒坦然,雖覺得竇氏神色古怪,卻也沒探問出個結果。
到第二天前晌,徐奉良那裡也得到了消息。
天氣陰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的樣子,除夕之夜萬家團聚,這時候的京城也各位熱鬧。不過那也只是別人的,在徐奉良而言,每一刻都如坐針氈,打探消息的人派出去了一撥又一撥,卻都無功而返。他只知道宮裡埋下的線已經全部被掐斷,竇氏和沈氏、徐溪身陷其中不知是何處境。
慎刑司的名聲如雷貫耳,那些人侍衛倒硬氣,但內監宮女熬不住酷刑,吐露實情是遲早的事情。甚至他敏銳的發現,府門外多了幾個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人。
午後雖沒有寒風,天上卻又扯絮一樣飄起了雪片子,徐奉良裹著大氅站在廊下,不斷的呵氣暖手,臉色異常難看。王府長史明顯也察覺到了異常,忙著打點年節事務的間隙裡,還請了位太醫過來瞧病。
整個後晌都坐立不安,到得傍晚時宮中內監來請,徐奉良明知這是鴻門宴,卻還是得硬著頭皮參加,隻將徐勝留在了府中。一路苦思憫想膽戰心驚,生怕徐朗問起時對答有差。
走進熟悉的宮門,到得排宴的大殿,那裡的氛圍卻與徐奉良的想象截然不同。宮女們竟然有序的擺著桌椅碗盞和各色菜肴,大殿西側一應樂器俱全,樂師們都已就緒,內監躬身引他入座,沒有半點異常。
徐家人丁歲也不少,但以皇室來看,還是格外單薄。徐奉英和徐朋父子早已到了,見著徐奉良,雖然品級有別,到底長幼有序,兩人均起身行禮,寒暄了幾句。沒做一會兒,徐朔也到了。
漫長的等待煎熬人心,徐奉英和兩個侄子談笑風生,唯獨徐奉良繃著個臉,惴惴不安。徐奉英既將姚氏送到了太皇太后身邊,自然也曉得徐朗的計劃,瞧著兄長這副神情,微不可查的冷。待得宮人一聲通報,便有一大波人自殿後的側門入內,起先是太后和皇上攙扶著太皇太后,後面則跟著一眾內眷——以皇后為首,旁邊姚氏、竇氏、徐湘、郡主、沈氏、徐朔之妻康親王妃。
底下幾個人起身行禮,太皇太后這一路上被哄得高興,笑眯眯的瞧了一眼,見著愛子也在其中,也不待徐朗發話,就已樂呵呵的道:“都坐都坐,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禮。”
後面徐朗亦舉手示意,徐奉良等人方才落座。
徐奉良因心中有事,自然頭一個看向了竇氏,見她和沈氏、徐溪都無恙,稍稍松了口氣。原以為這是場鴻門宴,座次安排和飯菜中必有文章,誰知徐朗並沒做絲毫布設,竇氏的位子就緊貼著徐奉良,沈氏也和徐勝安排在一起,只是因為徐勝抱病,空了個座位而已。
膽戰心驚了整個日夜的夫妻倆坐在一處,眼神交匯時各自茫然。
不同於昨日的緊肅氛圍,今晨那些涉事的人被捕,後晌時楚寒衣就撤了派在竇氏身邊的侍衛,在來赴宴的路上,還頗為和顏悅色的說笑了幾句,叫竇氏摸不著頭腦。
場中笙簫已起,徐奉先是三月裡駕崩,宮裡禁了半年的歌舞,這個時候雖然還在孝期,到底也未全禁,只是不至於太熱鬧罷了。
絲竹管弦、笙歌曼舞,闊朗寬敞的大殿中,因為人少,座位之間空隙極大,徐奉良和竇氏的低語被淹沒,無人能辨。
“勝兒呢,怎麽沒跟你一起進宮?”
徐奉良作勢去夾菜,“得到消息後我們都很不安,勝兒推病留在府中,以防有變。”他瞧著龍椅上正跟琳琅側耳說話的徐朗,再看楚寒衣、姚氏等人皆是坦然觀看歌舞,不時舉樽笑語,全然安樂景象,不由疑惑道:“不是有變麽?”
“我也不明白。”竇氏已經被楚寒衣前後態度的巨大差異給繞暈了,“昨夜確實抓了一撥人,可我們這裡都安然無恙,也不知是在賣什麽藥。”
“太皇太后那裡能不能探到口風?”
“她上了年紀,能問出什麽來。”提起這位老人家,竇氏少見的懊惱,“現在只能盼著宴會及早結束了。”
恰巧場中一曲舞罷,徐奉英帶頭為帝後敬酒,再祝太皇太后和太后福壽安康,徐奉良和姚氏連忙中斷了談話,堆起笑臉。
一連幾場歌舞完了,徐朗那裡還是沒有什麽大的動靜,還特意說這次竇氏等人入宮侍疾陪伴太后,孝心可嘉,著意敬了杯酒。直至宴散,都沒生出任何枝節來,徐奉良和竇氏都是一頭霧水,舒了口氣的同時,有點懷疑這次只是虛驚一場,甚至有那麽一瞬,覺得徐朗這次只是恫嚇,並不是要追究。
然而夫妻倆帶著沈氏和徐溪剛回到敦王府,還沒將那最後一點繃著的心弦放松,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傻了——據長史回稟,徐勝今夜突然起了興致去外面賞景,結果至今還未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