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姓楚名寒衣出身將門,名字像個男兒,行事也比尋常的內宅貴婦多幾分幹練,琳琅兄妹幾個前往拜會時,她也十分熱情,叫他們盡興遊玩,勿要客氣。她此番前來是為了進山禮佛,拜望一位得道的高僧,賀璿璣聽了便也生出此心,賀衛玠對佛道也有興致,約定同往。
琳琅對禮佛倒是無甚興趣,惦記著徐湘的許諾,約定明日學騎馬。
碧紋湖畔地勢開闊,徐家以戰功傳家,徐湘兄妹幾個皆是馬術精絕。徐朗不必陪著去禮佛,似乎興致頗高,跟著她們到了空地,調侃道:“六妹妹短胳膊短腿,能騎得住麽?”
他確實生得高大修長,對比之下愈發顯得琳琅矮小,琳琅自然不服氣,哼道:“徐姐姐六七歲就學著騎馬,如今馬術可不比你差。”
“那你先爬上馬背我看看。”徐朗好整以暇的笑。
這會兒徐湘因為忘帶了馬鞭策馬回去取,原野裡就她和徐朗相對。琳琅瞧著那馬鐙咬了咬唇,雖然徐湘幫她選了矮小又溫馴的馬,不過以她目下的身高和力道,想要爬上馬背卻非易事。
賭了口氣,琳琅抬腳踩住馬鐙,可惜腿上沒力氣,愣是爬不上去。她正在那裡較勁呢,忽然覺得身子一輕,徐朗的手扶著她的腰往上一送,反應過來時已然穩穩坐在了馬背上。
“馬跟人一樣,你若比它強,它就會聽從,反過來它會欺負你。”不等琳琅說什麽,他已開口教她,“想讓它聽話,除了學會技巧,還得讓它知道,你有駕馭它的信心和能力,所以絕對不要露怯害怕,氣勢不能輸。”
琳琅難得見他說這麽多話,聽得一愣一愣的。
徐朗身高體長,琳琅這匹馬又相對矮小些,他站著跟她懸空坐著差不多高,屈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額頭,“明白了麽?”
這番話似乎在說馴馬,又似乎在說做人,倒有些教她做人道理的意思。琳琅上一世前半段養尊處優,後幾年起伏顛沛,到了冷宮才悟透這道理,這會兒經徐朗一說,覺得甚合心意,便點頭笑道:“明白。”
十歲的小姑娘雖然身段依舊平平,然而眉目長開,那張臉漸漸有了教人顛倒神魂的美。嬌嫩的臉頰唇瓣恰到好處,明亮的眼睛彎起來嫣然一笑,叫近前站著的徐朗險些失神。
他看著她的眼睛,捕捉到其中的片刻恍然,愈發覺得她不像個十歲的小姑娘。仿佛從竹林相見那次開始,她的舉止神情就有了變化,眉目間不再如從前天真無邪,藏著綽約悠遠的味道,那偶爾失神的情態細品時令人沉醉。
幸而他是個醉了也能清醒辦事的人,當下牽著馬走了兩步,讓她細心感受。
琳琅以前從沒騎過馬,兩條腿松松的耷拉在旁邊,他便教她騎馬的技巧,韁繩、鞭子、腳、腿、胯,樣樣都有講究。
年齡差了六歲,徐朗似乎也不太避諱,說到緊急處時便幫她扶著雙腿,教她如何騎坐,可惜馬鞭不在,否則還能握一握柔軟的小手。
琳琅原以為騎馬是件自由暢意的事,哪知一動一坐皆有講究,挺著腰板坐得久了,就有些累,她想偷懶,徐朗卻隨口道:“這就害怕了?”
“才不是!”琳琅十歲的身子二十歲的心,哪裡願意被個十六歲的兒郎看扁,當即坐直身子繼續練習。等徐湘回去拿了馬鞭趕回來時,琳琅已能牽著韁繩慢慢走了。
不過徐朗畢竟不放心她獨自騎馬,就在後面大步跟著,免得她不慎摔落。
徐湘匆匆趕回來,瞧見自己的徒弟竟然被哥哥捷足先登,登時氣惱,還沒下馬呢,就把手裡的鞭子當做兵器,靈蛇般朝著徐朗卷過去。
兄妹倆往常也曾執兵器練過,徐朗聞得馬蹄和鞭子卷來的風聲,當下便猜到妹妹的心思,於是低頭暗笑,頭也不回,避過鞭梢的鋒芒,將其握在手裡,而後用力一扯。
徐湘也非等閑的閨閣女兒,跟著去漠北歷練過後,應變極快,身子隨那鞭梢而動,足尖在馬背借力,騰空而起,一腳踢向徐朗後頸。徐朗也不刻意去謙讓,轉身出掌相迎。
兄妹倆拆了幾招,徐湘自然知道自己討不了便宜,心裡的懊惱發泄出去,便露出停手的意思。徐朗也不能欺她太甚,故意露個破綻,叫她一腳踢在肩窩,而後退避。
徐湘一擊得手,頓時心神暢快,借勢躍到琳琅的馬背道:“走,我帶你騎一圈!”
琳琅本來還小心翼翼不敢亂動呢,徐家兄妹倆打起來時驚動了馬,她牽著韁繩往旁邊避。這會兒徐湘穩穩落在馬背,登時令她心寬,後面徐湘牽住韁繩猛夾馬腹,馬兒便縱蹄疾馳起來。
四野風景快速掠過,風撩起細碎的額發,琳琅兩輩子來第一次策馬狂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