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湛這也是頭一次見朱成鈺,聽了琳琅問,便道:“那是江南三州節度史朱墉家的二公子,叫朱成鈺。”
琳琅“唔”了一聲,偏頭問道:“咱們家以前跟朱家沒來往呀,他來做什麽?”
賀文湛便笑著撫她的頭髮,“他是你三伯在路上碰見的,正好救了你三伯的性命就一路同行,他們在京城的住處還沒收拾出來,就先在這裡住一晚。說是先代朱墉拜望老太爺,等朱墉到了京城,再來親自拜會。”
琳琅聽了不再多問,心裡卻是嗤笑。朱家的手段還是那樣,但凡想攀有名望的前輩,都要派出朱成鈺打頭陣。朱成鈺很能裝模作樣的討老人家歡心,又還是個少年的身份,先鋪墊好由頭,朱墉出馬時就不顯突兀了。
關於朱家的事千頭萬緒,是時候好好琢磨琢磨了!
次日果然辦起了家宴,因是夏末秋初,後園裡景致好,便安排在那裡。
賀文清雖是庶子,到底有出息掙了功名,他難得回京一趟,老太爺自然高興。外面祖孫三代的男丁擺開宴席,拿十八扇山水屏風隔出的內廳裡便是女眷了。
其實女眷也就是那些人,老夫人和大房的幾位都是如常,三夫人因為賀文清到來而高興,比尋常喜氣了許多,就連賀珊瑚都不似平實少言寡語,難得的笑臉鮮衣,露出花樣年華該有的氣息。賀文清帶來的那位窈窕婦人是他隨行的妾室,姓柳名嫣,據說是當地一位落魄秀才的閨女,恭恭敬敬的侍候著,倒不突兀。
二房母女自打禁足後極少出門,就連賀衛琨的妻子安氏都不怎麽出現,這回二夫人帶著賀瑾瑜出來,因有老太爺先前的休妻命令在,娘兒兩個的臉色都不怎麽好。
琳琅也是許久沒見賀瑾瑜了,上回還是她從拱門裡面衝出來,拿著銀針想劃花她的臉,心緒激烈而氣勢洶洶。經這許多天的禁足,她變了許多,不再如從前那般熱情好動,整個人仿佛沉甸了許多,不怎麽開口說話,行動規矩疏離,眼神有些空茫。
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堂姐,琳琅見慣了濃烈如月季的賀瑾瑜,這會兒看她形容消瘦,竟隱隱生出些同情。
易地而處,賀瑾瑜芳心錯付、行止踏錯未嫁先孕,接著被逼落胎禁足思過,那個男子別說擔當,就連面都沒露過,怎麽說都是可憐。若她沒有遷怒在秦氏頭上,謀算著害秦氏的性命,琳琅還能真心去安慰一番。
琳琅剛剛重活的時候懷著前世的刻骨仇怨,加之二房欲圖加害秦氏,一怒之下就將賀瑾瑜的身孕抖了出來,這會兒想起來,倒是歎了口氣。
姐妹幾個是圍坐在一桌的,琳琅原本正和賀璿璣說話呢,見賀瑾瑜走來,難免起身招呼。賀玲瓏姐妹倆滿懷好奇的打量著賀瑾瑜,倒是賀璿璣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道:“身子這麽弱,快來坐著。”
琳琅曉得賀璿璣的心性,恩怨分明,做事總留有余地。羊花藤的事情都落在二夫人頭上,賀璿璣對賀瑾瑜卻是真的同情,吩咐丫鬟倒了熱茶過來,關心道:“二妹妹的病都好了麽?”
賀瑾瑜顯然有些詫異,抬頭看了賀璿璣一眼,仿佛尷尬,又仿佛感激,隨即道:“慢慢將養著總會好的,謝謝姐姐記掛。”她的眼神輕飄飄的掃過琳琅,在賀玲瓏的臉上停了片刻,卻是什麽話都沒說,低頭喝茶去了。
賀玲瓏以前跟賀瑾瑜說親道熱的,這會兒卻也不像以前那麽親近了,雖也湊過去關心,到底透著客氣。而賀瑾瑜的態度,除了最初對賀璿璣的感激一瞥,到後面就全然是冷落客氣了。
琳琅瞧著賀瑾瑜的神情,心裡感慨,豆蔻年華遇到這樣冷情沒有擔當的男子,叫她一人承受所有的屈辱和苦痛,應該是著實令她灰心的。漸漸覺出些傷感,琳琅舀了湯遞過去道:“二姐姐病著,多吃點東西補補。”對面賀瑾瑜看了她一眼,輕飄飄的道:“謝謝六妹妹。”
然後就沒有了下文。
琳琅也不多牽扯,轉頭跟賀珊瑚說話。
她們這一桌氣氛微妙,隔壁也是如此。二夫人先是因為賀瑾瑜的事情閉門思過,後面又被勒令休妻,這會兒賀文濤雖還沒寫休書,這事兒卻是傳遍了的。如今舉家女眷聚在一起,二夫人任是再厚的臉皮,都覺得羞愧尷尬。
倒是老夫人有意照拂,拉著她問長問短,關心備至。
宴廳附近亭台水榭相連,大夫人特地請了戲班子過來湊趣,倒也喜慶熱鬧。酒過三巡,氣氛有些冷淡,大夫人便著人拿來小鼓花枝,想來個擊鼓傳花取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