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水玲瓏真的什麽都沒做,她只是間接地告訴泰姬公主皇長孫是蒙天神庇佑的孩子,他出世沒多久喀什慶便取得了勝利,若是抱抱皇長孫自己身上也能沾染祥和之氣。漠北和喀什慶在千年前曾同屬於一個部落,他們也信封女媧娘娘,所以泰姬公主秉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衝進了廂房要抱抱皇長孫。
她這跋扈的性子早在皇族裡不是什麽秘密,三皇子妃又怎麽會冒險把皇長孫給她抱?三皇子妃不許,泰姬公主就硬搶,一拉一扯間,皇長孫差點兒從繈褓裡掉出來,三皇子妃火了,這才有了前面葉茂所陳述的那一幕。
三皇子妃和泰姬公主的事最終鬧到了禦前,皇帝把三皇子妃當著泰玖皇子的面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泰玖皇子的心頓時涼城了一片,皇帝有多動怒就說明皇帝有多在意,而皇帝既然如此嚴厲地責罰了三皇子妃給他消氣,便是不打算同意泰姬公主和大周的聯姻了。
果然,當晚皇帝派了三名太醫駐守行宮,並保證在泰姬公主回國之前他們都將密切關注泰姬公主的身體狀況。
回國之前……回國之前……泰姬公主會回國!
泰玖皇子氣得半死!
經此一事,冰冰意識到了府裡的環境並不單純,甚至存在了一些隱患,自己初來乍到又年少不更事,怕是沒這個手段揪出那些么蛾子,經過再三思量之後,冰冰敲開了程嬤嬤的房門。
程嬤嬤是皇后派來教導太子妃禮儀規矩並監督太子的行為規范的人,今兒太子妃生辰請了手帕交過來聚聚,她沒道理還盯著太子妃不放,省得在外人跟前兒落了太子妃的顏面。因此,天沒亮她便告了假,自己窩在房裡歇息。
當冰冰叩響她的房門時,她是詫異無比的!
“程嬤嬤,是我。”冰冰在門口輕聲說道。
程嬤嬤一個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理了理衣襟和鬢角的發絲,對著鏡子照了一番確定儀容周整適才給冰冰開了門,她規矩地行了一禮:“奴婢給太子妃請安!”
冰冰親自扶起她,和顏悅色地道:“嬤嬤無需多禮,我今日前來是誠心向嬤嬤您請教的,從前我幼稚任性,沒能體會皇后娘娘和嬤嬤的一片苦心,是我的不對。這天下誰都有可能害我,皇后娘娘和嬤嬤卻不會,所以,請嬤嬤原諒我的任性,認真教導我后宮的生存法則。”
言罷,後退一步,朝程嬤嬤深深一福。
程嬤嬤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強的詫異,忙側身避過,並給冰冰行了一禮:“太子妃折煞奴婢了,太子妃明白娘娘的苦心就好,太子妃是姚大夫人的乾女兒,便也算皇后娘娘的侄女兒,這等關系娘娘又如何不緊著您?若是別人做了太子妃,奴婢和您保證,眼下的太子府中至少得有三名側妃,但因為太子妃是您,所以太子一直沒有新妃。就包括侍奉太子殿下的宮女,奴婢也沒撿那狐媚惑主的挑,伺候完一碗避子湯更是少不了,總算您是明白了,娘娘若知必定鳳心大悅!”
語氣還是那般冰冷和倨傲,眼神也是那般不可一世,但這一次冰冰非但不覺得反感,反而受益匪淺,她摸上尚且平坦的小腹,稚嫩的小臉頭一回浮現了有別於這個年齡的成熟和堅定,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丈夫的心,孩子的命,也是靠自己守護的!
冰冰陪眾位女眷用了晚膳,又一起聽了會兒堂戲,宮女稟報說永寧郡主醒了,冰冰便和水玲瓏一同去往了廂房。荀嫣醒後,雲禮問她玩得開不開心,冰冰和水玲瓏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雖說水玲瓏極力騙她說只是個夢,可她們無法確定荀嫣到底信了幾分。
荀嫣睜大氤氳著水汽的眸子,無辜地眨了眨,看向雲禮,又看向冰冰,最後看向了水玲瓏。
四目相對,水玲瓏微微地笑了起來,眼神裡滿是寬容、仁慈和憐愛,和一分濃濃的、從上輩子就帶過來的感激。
荀嫣錯開視線,望進了雲禮溫潤的眼眸,怔忡片刻,莞爾一笑:“開心。”
冰冰如釋重負!
諸葛鈺忙完手頭的公務,來太子府接水玲瓏一行人回府,其他幾位貴女也相繼離開。
諸葛姝的視線越過諸葛鈺,發現他身後空空,不由地失望一歎:“怎麽只有你呀?二哥呢?他很忙嗎?”
安郡王打算自此在京城發展,他當然有的忙了。
諸葛鈺淡淡地牽了牽唇角:“嗯,忙得很。”
諸葛姝的鼻子哼了哼,拉著水玲清的手上了後面那輛馬車!
董佳琳也跟了上去。
水玲瓏就那麽遠遠地站著,笑盈盈地看著諸葛鈺。
諸葛鈺輕笑,對著她他總是板不起一張臉,他很快破功,搖了搖頭之後主動行至她跟前,牽住她微涼的手,促狹一笑:“想我沒?”
“嗯?”水玲瓏微微一愣,他要不要這麽直白?今天她忙得焦頭爛額,哪裡有功夫想他呢?
諸葛鈺不再逗她,帶著她上了馬車。
水玲溪觀賞完這一幕恩愛夫妻的打情罵俏,心裡嫉妒得想抓狂!瞧諸葛鈺抱著水玲瓏的小心樣子,仿佛抱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對自己的妻子這麽好?水航歌?雲禮?荀楓?不!他們都不會!只有諸葛鈺這個頂天立地又俊美無雙的男人,他能滿足女人對愛情的一切幻想,要貌有貌,要權有權,要人品有人品,據說他連通房丫鬟都不曾碰過……
這樣的男人,才值得自己托付終身!
……
馬車到達王府時,王爺身邊伺候著的余伯早已候在那裡,見到水玲瓏和諸葛鈺,他忙躬身行了一禮,喜色道:“世子,世子妃,王爺醒了,想見見世子妃。”
一個多月了,她終於能見到鎮北王了!
水玲瓏理了理衣襟往諸葛流雲的院子走去,諸葛鈺回了書房,董佳琳的眼神閃了閃,往後湖的小花園走去。
水玲清晃了晃和諸葛姝牽著的小手,仰了仰頭,道:“你看她這是要去哪裡?”
諸葛姝沒好氣地哼道:“還能去哪兒?勾引我二哥唄!除了長相好看,她還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竟然對我二哥動了心思!不過……”不知想到了什麽,諸葛姝的眼睛忽而亮了起來,她朝水玲清勾了勾手指,水玲清遞過耳朵,她小聲講了幾句,水玲清噗嗤笑了,“真的?”
“想不想看好戲?”諸葛姝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眸問道。
水玲清幸災樂禍地瞟了一眼董佳琳的背影:“好!”
倆狐朋狗友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古樸素淨的房間,兩扇梨花木紗櫥隔出了側臥、主臥和書房,書房的擺設不奢華卻很是大氣,方方正正的長桌、和田玉雕刻的硯台,規格不一、羅列有序的毛筆……書架上擺放著珍藏版的各類書籍,隻供珍藏用,平時鮮少翻動,所以看起來特別新。
諸葛流雲端坐於書桌後的冒椅上,穿一件銀灰色印竹葉紋錦服,墨發挽在頭頂,戴一金冠,膚色略顯蒼白,眸子卻極清亮有神,諸葛鈺像極了他,是以,水玲瓏看他時總有種看中年版諸葛鈺的感覺,較為親切。
“父王!”水玲瓏跪下,給諸葛流雲磕了個頭。
諸葛流雲定定地看著她優雅從容地做完一系列的動作,神色變得複雜,老實說,他不喜歡水玲瓏,因為她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般純善,甚至她狡猾、腹黑、睚眥必報,這樣的人做了諸葛家的媳婦兒,到底有幾分心胸去容納諸葛家的人?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鬥出來的,不是誰今天欺負你一下,改明兒你就非得還回去,對待家人一定要寬容,現在他不確定水玲瓏是否有這種寬容。
他沒叫水玲瓏起身,水玲瓏便筆挺地跪著。
“父王您的傷勢可大好了?”水玲瓏微微含笑,出言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她的笑容簡簡單單,語氣輕輕柔柔,與一正常的兒媳沒什麽不同,但諸葛流雲明白,她在裝!諸葛流雲面無表情道:“挺好。”
水玲瓏仿佛沒有聽懂諸葛流雲語氣裡的威壓,神色如常道:“請允許兒媳從明日開始前來侍疾。”
諸葛流雲的第一反應是,他要是給她臉色看,她會一怒之下毒死他!諸葛流雲清了清嗓子,掩去深邃眼眸裡的一絲尷尬,一個弱女子再有膽識也不至於對公公下手才是,他沉聲道:“我這兒你不用常來,有空的話多陪陪老太君和姝兒,王妃不喜人打擾,你沒事別去煩她。”
“是,兒媳謹記父王教誨。”水玲瓏乖巧地福了福身子。
她越乖巧,諸葛流雲越是心裡發毛,他的食指點了點桌面,道:“在府裡過得習慣嗎?和尚書府的規矩不大一樣吧?”
水玲瓏仔細思索著諸葛流雲話裡的含義,凝思片刻後答道:“回父王的話,過得習慣,很久之前大姐便開始教導我王府的規矩,所以我才少走了許多彎路。”
諸葛流雲聞言神色松動了一分,大女兒那麽挑剔的人都喜歡她,她應當不算太差!諸葛流雲又道:“膳食可合胃口?”
王妃也沒您這麽細致呢!水玲瓏笑了笑,道:“挺好的,除了公中配備的膳食以外,王妃每頓會吩咐膳房單獨給我加一樣菜。”
王妃……也喜歡她?!諸葛流雲簡直詫異極了!
諸葛流雲拿起一早準備好的紅包做了個遞的姿勢:“好生和鈺兒相處,為我們諸葛家綿延子嗣。切忌動肝火。家和萬事興。”
這是怕她像打壓庶妹那樣打壓府裡的人?看來上回在郭府發生的事在諸葛流雲心裡造成了一定的陰影,諸葛流雲更期望諸葛鈺娶回家的是一個柔弱得隻懂依附丈夫的女子,如果上次她在房中大聲呼救,扮出一副弱者的態勢,興許諸葛流雲沒這麽忌憚她。
諸葛流雲生在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瞧老太君那呆萌的樣子,該是怎樣一個寵著她的丈夫才能讓她養成這種性格?父母恩愛、兄弟仗義,全家一致對外……所以諸葛流雲無法想象尚書府的勾心鬥角,也無法理解她報復庶妹的舉動……
水玲瓏起身,雙手接過紅包,誠懇地道:“諸葛鈺對我很好,將心比心,我定也不負他。”至於旁人……若是舉著刀子朝她衝來,她不會手下留情!
諸葛流雲的臉色微微一變,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非常危險,鈺兒娶她簡直就是飛蛾撲火,他曾極力阻止,但鈺兒怎麽說的?他說,“你害我失去了她,如今還要我再經歷一次失去的痛苦嗎?”
鈺兒竟然把水玲瓏和那個人相提並論?!
他阻止得了嗎?
鈺兒從十歲開始,每年都去燕城等她,難道他希望他兒子也沒每天去尚書府等水玲瓏?
都說女大不中留,依他看,兒子大了照樣不中留!
諸葛流雲不禁惱怒,但想起回府第一天兒子跪在他床前說的話,他又有些心花怒放,兒子總算長大了!既然兒子喜歡,他就勉為其難愛屋及烏吧!
一念至此,諸葛流雲的神色稍作緩和:“嗯,今年的秋老虎很嚴重,你別貪圖涼快和鈺兒吃太多冰,冬季容易犯病。”
“是,我記住了。”說來說去還是怕她不能照顧好諸葛鈺,難道她就長了一張會虐待諸葛鈺的臉?
叢林旁的涼亭裡,董佳雪半跪下身子,把新打好的梅花烙子掛在了安郡王腰間的玉佩上。
安郡王低頭看著她掛梅花絡子的素手,輕輕一笑:“有勞了。”
董佳琳羞澀起身,福了福道:“郡王不嫌我手拙就好。”
安郡王爽朗一笑:“怎麽會?你做的東西都很好用。”
董佳琳低垂著眉眼道:“我閑來無事便做繡活兒打發時光罷了,不似郡王勤政愛民,總有忙不完的公務。”
“哈哈……”安郡王覺得她真是一名很有趣的女子,“我也是瞎忙,到你口裡就成了‘勤政愛民’,她們都說我大嫂伶牙俐齒,我看你也不遑多讓!”
董佳琳含笑看向了他:“我不敢和世子妃相提並論,世子妃的本事大著呢,我會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安郡王的瀲灩秋瞳閃動起晶瑩的波光:“各人有各人的長處,我大嫂很好,你也不差!”
董佳琳又低下頭,避開他的注視,軟語濃濃道:“郡王才是伶牙俐齒的那一個。”
安郡王盯著她略紅的臉:“你是江南人?”
董佳琳淺笑著道:“是,老家在江南。”
安郡王撇過臉,望向無邊的夜色:“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江南呢,都說江南是文人騷客附弄風雅之地,煙波浩渺,輕舟畫舫,也不知是否真如傳聞中那樣美。”
董佳琳就說道:“江南雖美,可若無骨肉至親,也只是一處閑雲野鶴之地罷了。”
語氣裡,含了一分惆悵。
安郡王這才憶起她是孤女,提到江南無疑於提到了她的傷心事。安郡王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回憶了。”
董佳琳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是我打攪了郡王的興致才對,時辰不早了,郡王回去歇息吧,我也回了。”給安郡王屈膝一福。
安郡王溫和有禮地道:“我送你。”
董佳琳抿了抿唇:“那……有勞安郡王了。”
二人並肩走下台階,月輝清朗,照得二人身影纖長,九月的夜風捎了一絲涼意,沁人舒爽。
蘭香閣門口,董佳琳含羞帶怯地拜別了安郡王,走入自己的院子。
安郡王望著她窈窕的背影,心情……不錯!
誰料,就在安郡王打算轉身離去時,裡邊兒傳出了董佳琳殺豬一般的尖叫!安郡王渾身一顫,顧不得男女之防和庭院規矩,一溜煙兒地衝進了董佳琳的屋子,就見董佳琳面色蒼白地靠在衣櫃旁,地上散落了一堆衣物,而在那女子衣物中間,數十條黑色的毛毛蟲鑽來鑽去……
原來是蟲子啊,還當是她出了什麽事。
安郡王帶著她出了屋子,並吩咐下人清理了現場。
院子後門不遠的池塘邊,諸葛姝和水玲清捧腹大笑,肚子都要笑疼了,諸葛姝掏了掏耳朵:“你聽見沒?她叫得跟殺豬一樣!哈哈……嚇死她活該!”
水玲清頗為快意地拍了怕手:“就是!我瞧她也配不上安郡王!安郡王一表人才,怎麽說也該娶個……世家千金才是!”她原本打算說“嫡出小姐”,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省略了“嫡出”二字。
諸葛姝的臉色頓時一沉:“尋常世家千金怎麽配得上我二哥?”
水玲清一怔,難道公主郡主才配得上?
諸葛姝叉著腰,一臉傲慢地道:“哼!她要是再繼續糾纏我二哥,我就不止把毛毛蟲放進她衣服裡這麽簡單了!”直接放進她的飯菜裡!
水玲清癟了癟嘴:“就是!她跟諸葛家是什麽關系嘛?憑什麽賴在王府不走?你看啊,你是世子的堂妹,我是世子妃的親妹,咱們倆才有資格呆在王府,她算什麽?”
這話……怎麽聽著有點兒不舒服?諸葛姝蹙了蹙眉,糾正了她話裡為她所不喜的言辭:“我是老太君的親孫女!王府是我家!”老太君的親孫女,和世子的堂妹,前者顯然更站得住腳跟,雖然本質沒太大區別。
這就好比許多寄宿在富貴親戚家的窮孩子,你若問他你住哪兒啊?他會說,我住我奶奶家,其實那是他姑姑家,當家的不是他奶奶。
當然諸葛姝不是窮孩子,可私心裡她仍舊偏向於當家人是老太君。
水玲清覺得還是自己和王府的關系親些,她是大姐的親妹妹!
諸葛姝拉了拉她的手,很快便將這一瞬的不愉快拋諸腦後了:“走吧,回去晚了的話會被罵的!”
她二哥,水玲清大姐,都不是好惹的主!
卻不知,二人剛轉了個身,安郡王便像鬼影一般出現在了二人面前……
院牆內側,聽到三人漸漸遠離的腳步聲,董佳琳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地掉了下來,成為孤女是她的錯嗎?她願意年紀輕輕的便沒了父親和母親的疼愛嗎?她靠著自己的努力尋覓一個如意郎君有錯嗎?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正大光明!送的每一個物件兒、和安郡王的每一次約會都經過了甄氏的同意!她沒像冷薇那樣給姚成下藥、給諸葛汐添堵、挑撥誰和誰的關系!她只是很認真、很認真地去討好每一個人!這樣……又有什麽錯?難道因為她是孤女就注定要低人一等?!只能配那些肥頭大耳的老爺或者名不經轉的武夫書生?!
董佳琳背靠著牆角緩緩蹲下,抱住頭無聲地哭了起來,炎熱的夜晚,她卻覺得好冷好冷……
她突然很想哥哥,想起他一個餅隻吃一口然後全部給了她,或許這世上能和她相依為命的只有哥哥……
“小姐!”貼身丫鬟杏兒忙完手頭的事便四處尋董佳琳,就在後院聽到了她低低的抽泣,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道,“小姐,王府的日子不好過,咱們還是回姚家吧!”
董佳琳抹了淚,斂起心底的脆弱,咬牙堅定地道:“從江南到京城,那麽多艱難險阻都過來了,這點兒挫折算什麽?”她身份卑微,必須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付出常人之所不能付出才有可能得到一點點並不對等的回報,但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絕對不會放棄!
杏兒知道自己小姐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便也沒再勸慰什麽:“小姐,奴婢查了,是侍奉茶水的小桃把蟲子放進衣物裡的,您看我們要不要告訴諸葛小姐,把小桃撤出院子?”
董佳琳歎了口氣:“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寄人籬下總得學會看人臉色。不是小桃也會是別人,諸葛姝是府裡的正經主子,她想在我這個外人的院子裡收買誰易如反掌,而且……惹怒她的話她的手段只會更隱晦、更凶猛。現在既然知道了小桃有問題,以後你盯緊小桃的動向,但凡她碰過的東西都仔細檢查一遍就是。”諸葛姝終究只是個孩子,又不會真要她的命,不過是捉弄她出口惡氣罷了,“我讓你買的布料買回來了嗎?”
杏兒點頭:“買回來了。”
“擺繡架,我今晚就把它做出來。”
“小姐,您昨晚為了給老太君縫足衣就沒合眼,今晚還是歇著吧,二夫人那兒晚兩天也不打緊的,二夫人又沒催著要。”
“歇息?”董佳琳摸了摸消瘦的臉,苦澀一笑,“只要能改變貧寒的窘境,我就算熬瞎了一雙眼又有什麽不值得?”
墨荷院內,諸葛鈺沐浴完從淨房走出。
水玲瓏拿著巾子行至他身後,讓他坐下,替他擦拭滿是水珠的頭髮“你把阿訣弄到哪兒去了?他好像沒回姚家。”從諸葛流雲的院子出來,她先去看了諸葛汐才回院子,諸葛汐告訴她,阿訣似乎離開姚家了。
她的指腹柔軟,像記憶中母親的手,卻是帶著妻子的溫柔。
諸葛鈺閉了閉眼:“哦,把他關起來了,替你出氣。”
好吧,這事兒阿訣也是有錯的,該罰!水玲瓏沒往深處想,眸光一掃,看見了桌上的一份密報上:“這是什麽呀?”
諸葛鈺就說道:“南水西掉工程的進展。”
這麽說,諸葛鈺派了探子監察南水西掉的工程?這是好事哇!
水玲瓏眯眼一笑:“開工了?”
諸葛鈺把信遞給她:“還沒呢,月底開工。”
水玲瓏毫不客氣地接過深閨婦人不應該閱讀的信件,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
水玲瓏看著密報上海量的高密度信息,眼底的驚豔之色一點一點愈加明顯,連用的什麽型號的釘子都匯報上來了,那探子到底多能耐啊!如此,她倒是可以稍稍放寬心,南水西掉是造福喀什慶的大工程,它好,喀什慶才能五谷豐登。
“你知道漠北皇子這次帶了什麽寶貝來大周敬獻給皇上嗎?”諸葛鈺輕聲問。
水玲瓏隨口接過他的話柄:“什麽啊?”
“漠北藏寶圖《觀音佛蓮》。”
水玲瓏微微一愣:“咦?他也有《觀音佛蓮》!到底哪個是真的?”
諸葛鈺若有所思:“不知道。”
……
“世子妃,安郡王求見。”
水玲瓏穿戴整齊後在墨荷院門口見到了安郡王和一臉懼色的水玲清,安郡王把諸葛姝捉弄董佳琳的事大致講了一遍,言辭間把水玲清給摘了出去,仿佛所有責任都是諸葛姝的,但水玲瓏明白,安郡王既然親自“送”了水玲清回來,就說明水玲清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水玲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瞪水玲清,水玲清嚇得趕緊躲在了緊隨而至的諸葛鈺身後。水玲瓏看向安郡王,歉疚地說道:“我會好生管教清兒的。”看得出來,安郡王對董佳琳有三、兩分好感,一個弄不好董佳琳便是她將來的妯娌,這關系得小心處著。
安郡王的確火得很,不是因為她們為難了董佳琳,而是小小年紀便如此頑劣,將來指不定變成什麽樣兒!他按耐住火氣,語氣如常道:“姝兒帶壞了令妹,我在這裡給大嫂賠不是了。”
言罷,拱了拱手。
水玲瓏微微福身,回了個半禮:“郡王言重了,是我沒能管教好妹妹,與姝兒無關,還請郡王見諒。”
安郡王凝眸道:“告辭!”
水玲瓏點了點頭,待安郡王離開後,水玲瓏跨進院子,冷冷地看向躲在諸葛鈺身後的水玲清:“給我進來!”
水玲清嚇得渾身發抖,扯了扯諸葛鈺的袖子,悄聲道:“姐夫,救我!”
諸葛鈺搖頭一歎:“自求多福吧!”這回做得的確過分了。
水玲瓏一進屋便拿出戒尺,狠狠地抽了水玲清一頓,把她白花花的小腿打得滿是紫痕,這才丟了戒尺,冷聲道:“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跟我保證今晚會做功課的,結果跑出去戲弄人!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
水玲清矢口否認:“我……我什麽也沒做啊……”
啪!
水玲瓏又是一戒尺打在了水玲清的腿上,雖然她想直接打她這張慌亂連篇的嘴,但在教訓孩子時她有個原則,就是不打臉,打臉是一種極盡侮辱的方式,便是父母也不該對子女如此。
水玲清痛得嗷嗷直叫,她很氣憤,氣憤大姐居然不信她!撒謊是她的事,但大姐就該信她,哪怕她撒了謊!她氣吼吼地哭道:“我真的什麽也沒做!你不信我不信我!”
她吼得理直氣壯!
水玲瓏的肺都要氣炸了:“什麽也沒做?好!從現在開始,給我抄《女誡》一百遍,什麽時候抄完什麽時候睡覺!葉茂!”
葉茂推門而入:“大小姐!”
水玲瓏正色道:“你看著她!不許她偷懶!也不許誰替她抄!”
“是!”葉茂趕緊應下,拽了一臉不忿的水玲清出門,唉!大小姐的脾氣連她都摸準了,就是最討厭別人糊弄她,五小姐只要承認錯誤不就好了嘛!非得弄得姐妹倆都不愉快!
二人出了門,水玲瓏又叫來枝繁:“把我妝奩拿來。”
枝繁捧過妝奩,水玲瓏仔細挑了一對孔雀步搖、一支翠羽金釵和一對藍寶石花鈿,淡淡地道:“給董佳小姐送去,就說是我向她賠禮道歉的。”
枝繁暗歎,五小姐也太不懂事了,大小姐疼她,她就可勁兒地揮霍大小姐的耐心,等到有一天大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哪裡還會顧得上她?屆時,她就哭去吧!
另一邊,諸葛姝窩在甄氏的懷裡,哭得聲淚俱下,安郡王冷漠地看著她,犀利如刀的眸光恨不得將她的頭皮給揭一層下來!
“嗚嗚……娘啊……二哥凶我……他怎麽可以凶我?”諸葛姝委屈極了,她不就是整了董佳琳那個沒人要的孤女嗎?二哥幹嘛要凶她?
“哭!一遇到麻煩只知道哭!捉弄人的時候你的膽子不是挺大的嗎?”安郡王聲若寒潭道!
諸葛姝氣呼呼地道:“我不就小小地捉弄她一下下嗎?又沒真的傷到她!你急什麽急?你該不會真對她動了心吧?她只是一個流離失所的孤女,哪一點配得上你?我才不要她做我大嫂!我一百個不同意!我告訴你,我不僅今天要捉弄她,我明天也要捉弄她,後天還是要捉弄她……我天天都捉弄得她坐立難安,直到把她趕出王府為止!”
這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氣話,諸葛姝沒打算把董佳琳趕出王府,只是被安郡王一激便口無遮攔了。
安郡王卻信以為真了,他厲聲道:“你還講不講理了?”
諸葛姝杏眼圓瞪:“我就不講理!”
甄氏做起了和事老:“好了好了,你們兄妹倆一人少說一句,姝兒啊,你這回的確是過分了,怎麽能捉毛毛蟲呢?萬一自己被蟄了可怎生是好?娘會心疼的呀!”捉弄人的方式那麽多,你就不能換一種?
“娘!”安郡王火了,“姝兒的性子就是被你慣壞了,所以才犯下那樣的大錯!我是為了誰才衝上沙場爭那份軍功的?不是為了給她善後嗎?”這份軍功原本該屬於他的三弟,父親已經派了最得力的人護在三弟左右,只等三弟立下大功,父親便宣布三弟繼承族長的資格,他只是個跟在後面小打小鬧的兵而已,要不是諸葛姝犯了那樣的錯,他何必冒著忤逆父親、得罪嫡母的風險衝在了最前頭,生生奪了那份軍功!也暴露了自己隱藏多年的實力,現在,只怕父親都忌憚上了他!他為何要留在京城發展,因為喀什慶……他回不去了啊!
諸葛姝的脖子一縮,窩在甄氏懷裡不說話了。
甄氏瞪了瞪兒子,道:“好了好了,都是我這做娘的沒教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娘——”安郡王咬緊了牙關!
諸葛姝揪住甄氏的衣襟,渾身發抖。
甄氏擺了擺手,摟緊瑟瑟發抖的女兒,臉色一沉:“行了!再說你妹妹又得做噩夢!董佳小姐那邊兒我會送去賠禮的。她再好終究是個外人,你可不許為了她苛待你妹妹!”
諸葛姝滿足一笑,還是娘疼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