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走出帳篷的時候心裡有無限的感慨。
這是他第三次見劉徹,每見他一次,心裡的惆悵就要多一分,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多久。
普天之下只有劉徹一個人可以被稱為一個完整的人,除此之外都是他的臣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是大漢這個種族在文字可以規律性寫作不久之後就得出的結論。
雲琅猜想他們應該不知道普天有多大,率土之濱有多遠,如果他們知道,就不會寫出這樣的詩句了。
天底下,總有幾個人不那麽願意成為別人臣子的人。霍去病他們或許是,或許承認,雲琅對大漢國卻總是親近不起來,他寧願用陰暗的心思來猜度皇帝,也不願意用自己的真心去觸碰這個世界。
直到現在,雲琅還沒有真心實意的為這個世界做出過真正的貢獻。
現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時事所迫的產物罷了。
跟小人物親近很容易,只要給他們希望,給他們幸福就能獲得他們真心地擁戴,雲琅想不出自己有什麽東西可以填飽帝王的那個永無止境的肚子。
霍去病的嘴皮上起了一層血痂,曹襄只能半躺在地上朝著雲琅笑,李敢站的筆直,兩條腿卻在微微的顫抖。
“霍去病有傷,陛下開恩,準許曹襄,李敢二人代替霍去病受罰!”
霍去病一把抱住雲琅,抱得很緊,額頭用力的在雲琅的肩頭撞擊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躺在地上的曹襄大叫道:“事情過去了吧?”
李敢悶聲悶氣的道:“哪來那麽容易的事情,阿琅還要去中尉府大牢蹲六十天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
雲琅等霍去病的情感宣泄的差不多了,就笑著對霍去病道:“我最恨手足相殘,背後暗算別人的人!”
曹襄哎喲哎喲的叫著道:“我也討厭啊!”
李敢見雲琅又看著他,攤攤手道:“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混帳,交給我來處置。”
張湯笑著拍拍雲琅的肩膀道:“跟我去中尉府大牢吧,六十天,很容易熬過去的。”
雲琅咧嘴苦笑道:“能不能不要坐檻車?很不舒服。”
張湯道:“不坐不成,不過呢,可以不用木枷。”
“幫我看好家,這還是我第一次離家這麽久。”
霍去病拍拍胸口道:“一定!”
雲琅拍拍曹襄的腦袋,又狠狠地抱了一下李敢,就上了張湯帶來的檻車,這一次沒有木枷卡脖子,總算是舒服了很多。”
看著雲琅坐上檻車離開了,曹襄歎口氣道:“我怎麽就覺得很沒意思呢?”
李敢看看沉默的霍去病問道:“怎麽說?”
“一個小小的五色旗之爭,就有人不惜下重手暗算自己的手足同袍,他當時怎麽能下得去手?”
李敢嗤的笑了一聲道:“我看見過兩個乞丐為了一塊帶肉的骨頭打的死去活來。”
霍去病沉聲道:“我們以後盡量不出這種風頭了,阿襄說的沒錯,確實很沒有意思。
我們兄弟志不在榮華富貴,那就做點實事,如果可能,我想早點去跟匈奴人一爭高下。”
“我隻想保住爵位,保證傳給我兒子的時候已然是關內侯,而不是什麽雜牌侯爺。”
有子萬事足的李敢嘿嘿笑道:“首先你得有一個兒子。”
曹襄笑道:“一旦妞妞的肚子大了,我就不信我母親會不認妞妞這個兒媳?”
霍去病憂鬱的道:“這段時間阿琅不在,你還是先把後勤這一塊通管起來,此次點兵,我們騎都尉做的並不好……”
從上林苑到長安中尉府大牢,要走足足三天,檻車就不是給人乘坐的車子,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雲琅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被檻車顛散架了。
一米寬,一米五長的檻車基本上就是一個大籠子,在裡面只能坐著,或者躺著,即便是躺著,身體也伸不直。
一天除過兩次上廁所的時間外,他都需要留在籠子裡,雲琅不敢想象,如果他被張湯鎖上木枷,這時候脖子一定被磨的慘不忍睹。
還以為罪囚只有他一個,沒想到張湯一路上不斷地接手檻車,才道陽陵邑,雲琅身後的檻車已經足足有十個。
張湯的馬車自然是很舒服的雲氏製造,他的馬車與雲琅乘坐的檻車並轡而行,這一路上,張湯並未閑著,而是看了一路的竹簡。
雲琅身後的檻車裡關著一個老頭子,頭髮已經花白了,明明脖子已經血肉模糊了,依舊保持著那個犀牛望月的古怪姿勢一聲不吭。
看的出來,這個老家夥應該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在大漢的時代基本上就是士人的代稱。
同樣是看書,雲琅看書只會增長見聞,這些人看書卻會增長骨氣,這是雲琅一直都沒有搞明白的一件事。
華發,高顴骨,炯炯有神的目光,超乎一般人的忍耐力,終於引起了雲琅的好奇。
“張公,我後面那個老者是何人?”
張湯抬起頭看了雲琅一眼道:“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問,你這次去中尉府,只要老老實實的在監牢裡居住五十天,就能毫發無傷的回家。
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
雲琅知道張湯擔心他多事,畢竟,來家被滅門的時候,雲琅冒險救下了一個小女子,這事讓張湯非常的難堪。
到了吃飯的時間,雲琅的飯食還算不錯,有肉,有酒,有剛剛在大漢國興盛起來的面餅,這應該是不錯的優待了。
那個老者這時候也被放下來了,跌坐在檻車邊上,任由一個青年人給他清理脖子上的傷痕。
已經一起走了兩天,雲琅就沒有聽見這個老家夥說一句話。
雲琅有吃的,這些人卻沒有,他看一下手裡的面餅,就招手喚過宮衛,指指檻車裡的肉塊道:“送過去吧,我吃點面餅就好。”
檻車與檻車的距離很近,老者自然聽到了雲琅的話,微微笑了一下道:“相比肉塊,老夫更想要酒!”
雲琅笑了,就讓宮衛把肉塊跟酒葫蘆一起送給了那個老者。
老者起身恭敬地施禮道:“小哥好人才,老夫生受了。”
說完話見酒肉送過來了,就把肉塊給了那個青年人,自己舉起酒葫蘆咕嘟咕嘟的痛飲起來。
雲琅瞅著老者上下滑動的喉結很是懷疑,那一葫蘆綠蟻酒真的有那麽好喝?
老者飲酒如同長鯨吸水,諾大的一葫蘆酒足足有五斤,被這個酒鬼老者一口氣喝的涓滴不剩。
老者一口氣喝光了一葫蘆酒卻面不改色,小心的放下酒葫蘆大笑道:“平生飲酒,竟以此次為最。”
青年人這時候也吃完了一塊肉,將另外一塊比較大的肉放在老者手中,就來到雲琅的檻車前面拱手道:“困頓之時得君厚賜酒肉助我父子度過難關, 司馬遷感激不盡!”
雲琅隻覺得自己的腦門似乎被一柄巨錘重重的轟擊在耳門上,腦袋裡這時候什麽奇怪的聲音都有,他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還禮。
司馬遷見雲琅神遊天外,還以為人家不願意與他這個罪囚之子結交,也不生氣,再次拱手施禮之後就回到了父親身邊。
“怎麽,那個少年郎不願意與我兒結交?”司馬談吃光了肉塊笑呵呵的看著兒子道。
司馬遷搖頭道:“他似乎心神不在,對孩兒說的話充耳不聞。”
司馬談笑道:“此子也算是一員烈士,因為主將在點兵中被人暗箭所傷,他不惜脫離大隊擾亂陛下點兵,就在陛下的面前誅殺了那個無恥小人。
這樣的人很少見了,我兒不妨記下。”
孑與2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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