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周鴻為了讓雲琅把最後的時光過得愉快些,一間很大的牢房被他們裝扮的花團錦簇。
如果不是因為周邊總有犯人發出的慘叫聲,雲琅很懷疑自己來到了青樓。
兩個穿著漂亮囚衣的少女,見雲琅進來了就甜甜的喊了一聲“耶耶!”
雲琅瞅了一眼張連道:“從哪學來的壞毛病?”
張連歎口氣道:“自從兩條腿沒了,就喜歡上別人喊我耶耶的感覺。”
“閑的無聊?”
“是啊,家裡現在把我當豬養,上一次與匈奴人作戰給家裡掙夠了臉面,以前總罵我的人,現在什麽話都不說,還給我找了一個小戶人家的閨女當老婆,他們對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阿嬌準備把長安的絲帛買賣徹底拿下來,你要是有精力,就幫我家拿一部分份額,中間有你的兩成份子。”
“你讓我去經商?”
“怎麽?很丟人?”
“是很丟人啊,我家祖宗要是知道他的不肖子孫居然去經商了,會氣的從墳墓裡跳出來掐死我。”
“你家老祖宗不是不知所蹤了嗎?怎麽會有墳墓?”
張連聳聳肩膀道:“誰知道呢,反正寒食節是要祭祀的,經商就算了吧,我耶耶真的會殺了我。”
雲琅笑道:“走街串巷的兜售針頭線腦,你父親當然會殺了你,如果手握全長安的絲帛買賣,一言可讓人富貴,一言可讓人淪為乞丐,當你手裡的資財超過你家的時候,你父親應該就會忘記你是一個商賈的事實。“
張連堅決的搖頭道:“成呂不韋那樣的商賈也不成,我耶耶一樣會打死我。
我可以亂花錢,要是敢亂掙錢,就死定了。”
雲琅無奈的搖搖頭道:“好吧,還以為這樣的好事情會有人搶著乾,結果……”
張連打斷雲琅的感慨怒道:“別惋惜了,這事沒什麽好惋惜的,你好好的找一個不怕死的商賈來做這事就成了,別找我們,找誰,誰死。”
說完話就跟見了鬼一般,搖著輪椅跑了。
“難辦啊!”
雲琅感慨一聲,躺在柔軟的如同雲朵一般的錦榻上,兩個囚衣少女立刻開始幫他洗腳。
富貴鎮想要富裕起來,沒有商業支撐還富貴個屁啊,僅靠煤炭跟雞蛋,是支撐不起一個商業之城的。
大漢國的監獄其實非常的人性化,犯了罪了的人,即便住在監獄裡,也能接受家人的照顧。
比如司馬談就是這樣。
司馬遷不知道從哪來抱來很多柔軟的麥草,將監牢裡面潮濕發霉的麥草全部換掉,並且用手抓著麥草將肮髒的監牢齊齊的刷了一遍,這才給父親鋪上厚厚的毯子跟皮毛,伺候疲憊至極的父親洗漱。
白日的談話消耗了司馬談太多的精力,勉強洗漱之後就倒在厚厚的床鋪上呼呼大睡。
司馬遷見父親睡著了,就盤腿坐在一個草甸子上,走了一天的路,他也很疲憊,就在他準備坐著睡一會的時候,忽然聽到對面有人發出“劈嘶,劈嘶”的聲音。
抬頭看的時候,發現那個給他們東西吃的少年郎正滿臉堆笑的隔著柵欄舉著一隻肥雞示意要他來拿。
司馬遷回頭看看沉睡的父親,再一次閉上眼睛,如果父親不餓的話,他覺得沒必要接受嗟來之食。
對面的監牢奢華的不像話,厚厚的地毯,柔軟的錦榻,華美的矮幾,矮幾上還有一個陶瓶,裡面還插著一束秋菊。
矮幾對面的一個長條桌上堆滿了各色食物,有很多食物司馬遷聞所未聞,那些食物製作的極為精美,僅僅聞聞誘人的香氣就知道那該是人間美味。
“我請你吃啊!”
那個少年郎努力的把肥雞繼續遞過來。
被精美的食物引誘的有些餓的司馬遷從包袱裡掏出一塊糜子饃饃,咬了一口,吃的非常香甜。
“我聽說你走遍了天南,是不是真的?”
司馬遷微微一笑,此子果然是對自己遊歷天下的見聞感興趣,只是,這一路過來,讓司馬遷感慨至極,如何能是一兩句話能說的清楚?
這一路上的風霜見聞,又豈是一個膏粱子弟所能理解的。
萬般感慨到了嘴邊,最終卻變成了一句閑話:“也就是走了一些路而已,算不得什麽。”
那個少年人點點頭,似乎很有感慨的道:“對某些人來說不過是走了一些路罷了,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很久以前,我就想遊歷天下,結果,才出山,就困在了長安,原本以為被困長安只是暫時的,結果就莫名其妙的在這裡停留了三年。
直到眼前都沒有解脫的希望……”
司馬遷笑了一下,抬起頭看著牢房黑乎乎的房頂,又吃了一口黃饃饃,覺得有些唏噓……
他從京師長安出發東南行,出武關至宛。南下襄樊到江陵。渡江,溯沅水至湘西,然後折向東南到九疑。
窺九疑後北上長沙,到舊羅屈原沉淵處憑吊,越洞庭,出長江,順流東下。
登廬山,觀禹疏九江,展轉到錢塘。
上會稽,探禹穴。還吳遊觀春申君宮室。
上姑蘇,望五湖。之後,北上渡江,過淮陰,至臨淄、曲阜,看遍齊魯之地,觀孔子留下的遺風,受困於鄱、薛、彭城,然後沿著秦漢之際風起雲湧的豪傑步伐看了沛縣,鴻溝,垓下,憑吊了楚漢相爭的戰場,經彭城,歷沛、豐、碭、睢陽,至梁,聽到父親有難,這才回到父親司馬談身邊。
“你走過那麽多的地方,看了那麽多的風景,可曾找到安樂鄉?”
雲琅說著話,用一根樹杈將一壺茶水推向司馬遷。
司馬遷吃黃饃饃吃的口渴,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笑道:“蜀人常喝此物,你這裡做的更加精妙,味道少了幾分苦澀,多了幾分回甘,更多了幾分雅致,好東西啊。”
雲琅聞言滿臉堆笑,自從他將茶葉炒出來做成茶飲以後,能準確地說出茶飲好處的人,除過平叟,就目前這位一人,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
“說到安樂鄉,也不是沒有,在江陵,我就遇到過一群人,他們居住在絕壁高崖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日日與虎豹相爭,卻自得其樂。
說的是楚音,有巫女作歌,高亢嘹亮至極,隔著兩座山脈也清晰可辨。
這些人不知世上已經沒有楚國,見到我這個外人長者還要我代替他們向楚王熊耳獻禮,而獻禮不過是一枚銅鼓, 一束稻米,一卷蟒皮而已。
我不忍心戳破他們的美夢,帶著禮物離開了他們,過楚王墓的時候,代替他們將禮物敬獻在祭台上,而祭台早就荒蕪了……
所以說,無知就是人們的安樂之所。”
雲琅輕聲笑道:“我知道你講這個故事是在笑話我的無知,不過,你這就小看我了。
你雖然走了萬裡路,有了一萬裡的見識,但是啊,這是不夠的,你的故事不夠深刻,且聽我給你講一個同樣的故事。
漢建元四年,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複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找本站請搜索“”或輸入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