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亂之後的街道空空蕩蕩的,這是自然現象。
小丫頭之所會吱吱喳喳的說話,是想給那些受到傷害的羌人打氣,好讓他們快些開始重建家園,不要讓雲琅的苦心全部白費。
這是一個有時候粗心的讓人心疼的丫頭,有時候又心細的讓人想狠狠咬一口的丫頭。
幾個跟蘇稚混熟了的羌人女子小心的從廢墟裡跑出來,拉著蘇稚的手抹著眼淚哭訴。
蘇稚推開一根被燒的焦黑的椽子對那幾個婦人道:“不怕,房子燒了,我們重蓋就是,反正冬天馬上就要過去了,我們再撐一下,我去幫你們弄幾頂帳篷,開春之後立刻蓋房子。”
或許,女人天生就比較有親和力,蘇稚居然跟著一群婦人把整條街道的人家都看了一遍之後,才對雲琅道:“我們要幫助她們!”
雲琅點點頭道:“這是自然,我們還要一起賺錢,一起過好日子呢。”
“那些野人都該殺掉!”
一個憤怒的婦人咬著牙大聲叫喚,看樣子她昨日裡被那些野人欺負的不輕。
不過,她的話很快就引來一大群人的附和,吊死十九個人並不能平息她們的怒火。
好好的家在幾個時辰內就成了一片廢墟,再和善的人這時候也沒有容人的雅量。
廢墟重建也是重建人心的過程,雲琅不想錯過這個美好的時段。
憤怒是一種力量,也是一種很容易被人控制的力量,這種力量在爆發的時候人的靈智一般就被屏蔽了,所以,容易憤怒的人,也往往是最好操弄的人。
所以說,雲琅一般不生氣,越是在應該憤怒的時候,他就越是清醒,直到搞清楚了周圍環境之後,才會考慮要不要繼續發怒。
也只有這樣才能被稱之為清醒的發怒,才能有效地利用憤怒催生的力量。
善良是一種安撫劑,在這個時候,一個有善良美德的人,很容易讓別人親近你。
於是,雲琅為了加重蘇稚的善良砝碼,就暗地裡告訴了受降城裡專門管理糧食跟物資的書吏,在這段時間裡,受降城裡的糧食物資,降價三成。
回到後軍營地的時候,曹襄已經開始吃飯了,他端著一個粗瓷大碗也不知道在吃什麽,總之吃的非常投入。
“這一下,城裡的羌人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的壓榨城外的野人了?”
雲琅對曹襄碗裡的乾菜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東西如今除了補充維生素之外,沒有別的好處,而且,因為沒有精加工,所以味道也自然是難以下咽的。
蘇稚對野菜也是沒有什麽興趣的,見曹襄跟雲琅談正事,就乖巧的回了房間。
“乾這種事情還是你比較拿手,僅僅是吆喝一聲就能造成這麽大的亂子,是我沒想到的。”
曹襄放下飯碗道:“那是因為你沒有監管勞役,你如果跟我一樣監管勞役的話,你就會發現自己坐在開水鍋上。
你可能不知道,城外的羌人其實要比城裡的羌人還要富裕,畢竟他們手裡有牛羊。
如今,人被大軍擄掠到了城裡乾苦力,他們的牛羊也被大軍給收繳了,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怒火的。
這股怒火如果不早日發泄出來,最後說不定會釀成更大的禍患。
趁著我們還能控制局面的時候,讓野外的羌人們發泄一下也不錯,至少,那些無法控制怒火的人已經全部被殺了,剩下的都是可以控制的人。
而這樣的殺戮,因為有城裡的羌人支持,殺戮就變成了行使律法,變成了堂堂正正。
也給城裡的羌人們上了一堂律法課,讓這些從來就沒有什麽律法概念的羌人知曉觸犯了律法是真的會被砍頭的。
總體效果看起來不錯。”
雲琅靠在曹襄的床上,歎口氣道:“想要長治久安,我們還任重道遠啊。”
曹襄從牙縫裡摳出一條子野菜,彈飛之後笑道:“我們搶了人家的城池,搶了人家的牛羊,搶了人家的田地,要說心頭沒有怒火那是不可能的。
放在我們自己身上那也是生死仇敵啊。
現在已經把羌人分化了,就有一大群羌人幫我們一起對付那些一無所有的羌人,如此一來,城池就穩固多了。
以前家母常說,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我以前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知道了,守護城關,人心比利器有用。”
“想家了?”雲琅低聲問道。
曹襄長歎一口氣道:“怎麽能不想,我以前總是埋怨母親對我管束太緊,如今,一人來到這荒原上,才知道我在長安過的就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牛氏已經生產了,卻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很想看看。”
“我們短時間內可能回不去,既然已經佔領了受降城,接下來就要把河套之地打理清楚才好。
樓煩王,白羊王雖然已經被衛青打垮了,但是,他們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趁著他虛弱的時候斬草除根,以後他們還會卷土重來的。”
曹襄聽了雲琅的話呆滯了片刻,就很自然的不說這事了,指指蘇稚的房間道:“你小妾這幾天在幹什麽?從我這裡拿走了不少的羊尾巴,說是要煉油,百十條羊尾巴夠她煉一缸油的,她要那麽些羊油做什麽?”
雲琅笑道:“添加了香料一起熬製,準備拿來抹臉抹手。”
曹襄看了雲琅一眼道:“全倒了……”
雲琅抽抽鼻子道:“那就從我的份子裡扣除吧。”
曹襄從身後取過一捆竹簡丟在雲琅面前道:“如果你的份子夠扣的話,我就不說了。”
雲琅打開竹簡瞅了一眼道:“很多學問上的研究,確實會有很大的花銷,尤其是藥物的收集更是一項大花銷。
多花點錢,沒有什麽毛病。”
曹襄苦著臉道:“天爺爺啊,用人參來做什麽治愈實驗這,真的好麽?
這一次帶來的珍貴藥材,已經被你小妾使用了足足一大半。很多注明了只能給軍官使用的藥物,你小妾可是不分人的,只要是傷兵她就敢用,很多傷兵還不是我們騎都尉的。
四天前給快要凍死的野人看病,她開出了的藥方子,僅僅是那裡面的兩味主藥就比四個野人本身都值錢。
這些我也咬牙忍了。
問題是,你小妾還在試驗煉丹——你知道丹砂這東西的價值吧?”
雲琅陪著笑臉道:“我的扣光了,不是還有你的份子麽?”
曹襄拉著臉道:“不好意思,我的也被胥吏給扣光了。去病的也被扣了一大半,李敢……還是算了。”
“花了這麽多錢?”
曹襄拖一下凳子靠近了雲琅坐定,瞅瞅四周小聲道:“知道你小妾為什麽看我不順眼麽?”
“她從認識你的那一天起就看你不順眼了。”
“不是,自從我跟她對過帳目之後,她才開始討厭我的。”
“哈哈,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小妾幫著花錢豈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一大快事?”
曹襄冷笑道:“你就繼續嬌慣你小老婆吧,繼續嘴硬吧,現在還好,虧空的是我們自家兄弟的收益,有沒有的誰在乎?
等到那些胥吏因為你小老婆的事情,開始損傷騎都尉兄弟們的收益的時候,我看你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老婆之所以來來軍中,其實啊,不是為了來給將士們看病的,而是來磨練手藝的,順便往你身上貼一下。
她之所以敢在軍營裡大肆的做什麽實驗,都是因為有靠山,覺得沒辦法彌補了,就往你身上一靠,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反正人都是你的了。”
雲琅搖頭道:“你這麽說不對。這件事只能說明另外一個原因!”
曹襄不懷好意的笑道:“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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