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是一個多疑的人。
所以,何愁有去抓奸細這件事,曹襄只是覺得好笑,雲琅卻覺得這裡面大有深意。
大人物一般乾的都是大事,如果有一天,大人物特意放下身段親自乾起小事來了,那麽,這件小事絕對不小。
如今,霍去病走了,李敢走了,趙破奴也跟著走了,在這裡他就是最高的軍事統帥,所以,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他也必須弄個水落石出,如此,才能睡個安穩覺。
受降城裡的繡衣使者多達十個之多,哪裡用得著何愁有親自去集市上親自去發現奸細,還特意編了一個可笑的理由來顯示自己智慧無雙。
猜不出來何愁有為何會這樣做,雲琅就準備好酒菜等蛋頭回來讓他自己說。
這是規矩內的事情,軍司馬必須知道全軍所有人的動靜,哪怕是一匹母馬不小心懷孕了,雲琅也必須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何愁有這個監軍也是一樣,不會例外。
在大漢軍中,皇帝晚上想要進軍營,也要看軍司馬或者大將軍的命令,如果不許,皇帝也只能在野外待著。
雖然周亞夫這樣做了之後呢,後果不太好,文皇帝卻實實在在的在荒野中等待了一夜。
哪怕是做戲,都說明皇帝對軍營的規矩非常的重視。
軍司馬就是乾這個的,因此,雲琅認為直接問要比在地下胡亂揣測要好。
事實證明,何愁有本來就不是什麽好鳥,雲琅準備的飯菜涼了熱,熱了又變涼,直到明月高升,何愁有以及八個年輕的親兵依舊沒有回城……
雲琅準備的手把肉連續加熱了幾次之後已經變得稀爛了,隻好涼著吃。
曹襄認為這樣的手把肉才好吃,不用撕咬,骨頭上的羊肉就會掉進嘴裡。
“你認為蛋頭真的去了鏡鐵山?你覺得沒人帶路他能找到鏡鐵山?”
雲琅咬了一口羊肉吞下去無奈的道:“上次也沒人帶路,蛋頭還不是輕易地抵達了大青山最後活捉了於單,這一次也一樣,說不定那些所謂的奸細已經成了他的領路羊。”
曹襄喝了一口羊湯把滿嘴的羊肉衝下去之後笑道:“他這一次可失算了,帶著我們的人去了鏡鐵山,等他回來只要問問,什麽都會清楚地。”
雲琅奇怪的看了曹襄一眼道:“你這是什麽想法,別忘了蛋頭跟我們是一夥的,哪怕我們如何痛恨他,他也是大漢的人,這一點不可能改變。
那八個少年也是大漢軍卒,跟著自己的上官一起執行軍務,也沒有什麽不妥。
你別忘了,蛋頭走的理由就是去抓那些奸細,沒抓到奸細之前他們有一萬個理由待在野外。”
“既然他要去鏡鐵山為何不跟去病一起走?”
雲琅再次看看曹襄,覺得這家夥越活越傻……
“哦哦哦,他害怕被去病乾掉!”
雲琅放下手裡的羊骨頭,瞅著黑漆漆的城外搖著腦袋道:“我們幾個跟去病合作愉快,你換一個人試試!
去病這家夥不但脾氣古怪,在軍中屬於又狠又獨的那種統帥,你看看咱們騎都尉,自從成軍之後,那一次的戰鬥不是他主導的?
臥虎地,白登山,受降城,都是他帶著我們來的,哪怕是參加陛下秋點兵,也是他積極要求參與的……
也就是說,我們之所以能夠走到現在,都是他拖著我們走來的。”
曹襄努力的想了想最後點頭道:“連參與軍事訓練也是他害我們幾個的……不過,我們好像不怎麽怪他?”
雲琅躺在背後的躺椅上,瞅著天上清冷的明月慘叫道:“我本來打算在白登山撈點軍功,
好讓皇帝對我放心,不要總是找我的麻煩,所以苦心孤詣的發現了冒頓的陵寢,準備撈點不流血的軍功……誰知道,在鉤子山我們快把腦漿子都打出來。後來發現了受降城,我一心想要治理好這個地方,分化,弱化這裡的羌人,氐人,就是準備再一次撈點不流血的軍功……
可是啊,後來是什麽結果?
我他娘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親自駕駛著戰車第一個殺入敵營,嘴裡大吼著——去病,莫慌我來了……
駕長車踏破敵營啊……阿襄,你覺得這是我這種人能乾出來的事情麽?”
曹襄咬了一口肉連連點頭道:“你乾的很漂亮啊,據說你乘坐的馬車輪子上全是血肉,不知道碾死了多少匈奴!”
雲琅呆滯的瞅著天上的明月曼聲道:“我一直認為猴子跟驢子就不該比賽誰的**長……我是聰明人應該多用腦子,而不是揮舞著長槍跟敵人肉搏。
你知道不,去病是真的想殺掉何愁有的,這一點何愁有也看的很清楚。
去病之所以想乾掉何愁有,不是為了幫我們報仇,而是她根本就容不下何愁有。
你以為何愁有為什麽不願意去軍中?是因為他早就看透了去病是一個什麽樣的將軍。
你以為去病不敢指令何愁有參與跳蕩營率先衝鋒?
你以為將軍將令下達了之後何愁有敢不遵從?
告訴你吧,去病上了戰場,他娘的就是一個將軍,眼中只有戰局,等他兒子長大了參加了戰鬥,如果軍前有一個坑需要有人去填,他會毫不猶豫的命他兒子趴到裡面去的。
就因為何愁有看透了去病,這才假借發現了奸細的名頭,帶著八個涉世不深的少年人去鏡鐵山走一遭的。
站在軍陣外邊,仔細的看去病是如何指揮大軍的,這樣才能看的清楚,好寫一封詳細的軍報給皇帝看……”
雲琅說的激烈,曹襄聽的入迷,叼在嘴巴上的羊排什麽時候掉了他都沒有知覺。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一把抓住雲琅道:“以後我兒子不能交給去病,你兒子也不準,否則,不管我們生多少兒子都不夠去病禍禍的。
說好了,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堅決!”
雲琅嗤的笑了一聲道:“我兒子將來會送去山門!”
曹襄大笑道:“一起送——”
“你認識山門中人?”
“你認識就成了……”
“我打算重建西北理工你以為如何?”
“這就是你說的山門?”
“山門不就是人建立的麽?我們自己建立一個山門養兒子有什麽問題麽?”
曹襄滿意的點頭道:“確實沒問題, 除了你之外,你還打算找誰來教我們的孩子?”
“東方朔,司馬遷……目前就這兩個!”
“司馬還是不錯的,就是東方朔恐怕不成吧?那家夥癡迷於青雲路,一時半會不會不當官給你當教習的。”
雲琅冷哼一聲道:“他的本事也就是在阿嬌門下可以施展一下,就他的那個性格,想要進一步去陛下那裡,不被陛下玩死你來問我,遲早有一天這家夥會心灰意冷的來我西北理工教孩子們的。”
曹襄從腿上撿起掉了的羊排繼續放進嘴裡一邊吃一邊思索,過了片刻壓低了嗓門陰森森的道:“朝中其實有好多人學問都不錯,偏偏不會當官,我最近看中了一個叫做應雪林的家夥,好手段,好心機,就是性格太倔強,把自己的前途給毀了,你說,我們要不要……”
雲琅冷笑道:“羊不趕不上山,人不逼一下不會上驪山!”
曹襄拍著大腿道:“就這麽辦,我們的孩子都進山門,包括去病的孩子,萬萬不能讓他禍害了我們,再去禍害我們的孩子。”
曹襄摸摸自己似乎還在發痛的後腦杓說的斬釘截鐵,荒原上被人打昏了四次之多,他永遠都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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