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從建章宮走出來的時候,先是很小心的看了一下依舊陰沉的天空。
好在冬日裡一般不會打雷,否則,就他今天在建章宮裡的說的那些話,足以讓雷公電母把他用雷電轟成焦炭。
說實話,剛才在建章宮裡的慷慨激昂的說的那些話,雲琅自己都覺得尷尬。
可是,在為官一道上,這些話必須要說,一定要說,說了跟沒說是完全的兩種效果。
自古以來為君王,為國家鞠躬盡瘁的人不是沒有,如果把這些人帶入進中華幾千年來的官員隊伍中就會發現,這種人稀少的可憐。
很簡單的道理,好逸惡勞是人的天性,官員也是如此,一旦把全部心神都用在為國盡忠上,自然而然的就會損害家庭的利益,就這一個關口,就阻攔下來了無數想要為國盡忠的人。
國家的概念,在大漢時期還沒有完全形成,更多的人們把目前的皇朝稱之為劉漢!
只有在徹底將匈奴人驅逐出草原,逼迫他們前往西方,漢國這個國家的雛形才開始形成。
劉徹其實也是明白人,他知道雲琅或者別的大臣都做不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只希望這些人莫要為自己的利益做的太過分罷了。
潔白的雪花再一次落下,建章宮高高的台階上,不一會就鋪滿了絨毛一般的雪花。
雲琅站在屋簷下等待了很久,這才撩起袍服,一步步的下了台階,他希望自己的每一步都走的穩穩當當的,這時候要是摔一跤那就太難看了。
建章宮的左側,就是大漢丞相的臨時公廨,右側也是一排公廨,只不過這裡是官員等候皇帝召見時休憩的場所。
雲琅在前面走,隋越捧著一個木盤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後面,木盤裡的白玉璧,青玉鬥在天光下熠熠生輝,潔白的雪花落在上面,也會緩緩地滑落。
公孫弘站在窗前,見雲琅走了過來,就遙遙的拱手示意,雲琅彎腰還禮,一板一眼。
右邊公廨的窗戶也是大開的,裡面人頭湧湧,這裡面或許有看雲琅不順眼的人,然而,就憑雲琅與陛下奏對整整一個上午,也容不得這些心懷不軌者再起心思。
雲琅站在白雪中,皂色的衣衫與白雪形成強烈的對比,這讓那些絳紅色的繡邊顯得格外刺眼。
進賢冠上落滿雪花,雲琅頂著一頭的白雪彎腰施禮,看熱鬧的官員們,頓時整衣彈冠,雙手合攏深深一禮。
隋越將木盤高舉過頂,朗聲道:“陛下賞賜永安侯雲琅白玉璧一對,青玉鬥一雙!”
公孫弘捋著胡須呵呵笑道:“恭賀永安侯,真真羨煞旁人啊!”
右邊的大司農兒寬同樣大笑道:“好,好,少年侯爵將帶給我大漢一番新氣象,雲侯,老夫在司農寺恭候!”
雲琅面不改色,舉手彈去進賢冠上的白雪,再次深深地施禮,表示謝意。
三喝三禮,本就是最榮耀的時候,雲琅轉身,再次面對建章宮施禮,感謝皇帝賜予他的無上榮耀。
不知何時,劉徹走出了建章宮,站在最高處,目送雲琅離開皇宮,眾臣紛紛離開公廨,站在白雪中恭賀皇帝,大漢又有一位侯爵現於人間。
雲琅獲封武侯,因此,在他走出皇城之後,就有一輛插滿長戈巨盾的戰車,在宮門等候,當雲琅踩著宦官的脊背踏上戰車,他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寒冷的季節,要坐著這輛毫無保暖措施的戰車一路回到上林苑。
好在雲琅的狐裘又寬又大又厚,裹在身上之後頓時就感受不到多少寒冷,可憐隋越,要光著手高舉木盤,走一路要喊一路。
前面有十六位全甲胄騎士開路,後面又有十六位甲士殿後,雲琅的親兵劉二將一杆碩大的白底黑字的永安侯大旗插在馬鞍子上,挺胸腆肚的護衛在馬車邊上。
戰車碾碎了冰雪,在無數百姓羨慕的目光中緩緩地離開了長安城……
一雙手套被劉二丟給了隋越,隋越低頭看一下,被凍的發青的面孔上浮現一絲僵硬的笑意,打著哆嗦對雲琅道:“多謝侯爺。”
雲琅瞅著跟在最後的雲氏大馬車,遺憾的道:“那裡暖和,我們卻不得去。”
隋越喝了一口滾燙的米酒,這才哆嗦著道:“恭賀侯爺。”
雲琅笑眯眯的道:“我要的人呢?”
隋越擦擦鼻涕道:“兩日前已經送到府上了。”
雲琅嫌棄的看著隋越剛剛擦過鼻涕的手,隋越連忙把手在身上蹭一下,這才攤開手,三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就落在了隋越的手上。
兩人相視一笑,對這一次的交易非常的滿意。
“一個優伶而已,侯爺有些高看他了吧。”
雲琅搖搖頭道:“凡是幫過我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雖然那個球人對我的幫助有限,我一樣會完成我當初對他的承諾。”
隋越歎息道:“千金一諾啊。”
雲琅沒有理睬隋越話中的意思,他才不會吃飽了撐的去試圖收買劉徹的貼身宦官。
人球連捷能通過何愁有的關系弄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那裡還敢去收買劉徹的貼身宦官。
這種人根本就無法被收買!
如果劉徹對隋越沒有足夠的信心,根本就不可能讓他擔任他的貼身宦官。
雲琅甚至能想到,以前那些想要收買隋越的官員,這會早就被埋在土裡了。
離開了長安十裡之後,茫茫的古道上已經見不到行人了,雲琅跟隋越就很自然的鑽進了雲氏的大馬車裡。
才進去,雲琅就舒坦的叫喚一聲,拖過夾壁裡的毯子裹在身上,把腦袋靠在羊毛軟枕上倒頭就睡。
隋越熟練地從夾壁裡取出葡萄釀,靠在窗戶邊上,有滋有味的一口口品嘗。
馬車路過陽陵邑並沒有進去,而是繞城而過,又走了一天半,終於抵達了上林苑雲氏。
雲琅重新上了戰車,眼看著霍去病,曹襄,李敢,趙破奴,謝寧一乾人縱馬迎過來,一把抓過隋越盤子裡的青玉鬥衝霍去病揮舞著大叫道:“這東西你可沒有啊。”
霍去病遠遠地大笑道:“我也聽說陛下並沒有給你賞賜美人兒,你這冰冷的石頭如何能與我的溫香軟玉媲美!”
曹襄大笑道:“這東西我家有六個,老子平日裡都是拿來裝酒的。”
李敢笑罵道:“這分明是看不起我等窮人,阿琅,我們今天就用玉鬥喝酒如何。”
趙破奴大笑道:“正是,正是,一人十鬥,先喝醉的就去冰天雪地裡裸奔一圈,回來接著喝。”
雲琅站在戰車上大笑道:“好啊,論起喝酒,你們誰是耶耶的對手!”
隋越很想告訴雲琅注意一下風儀,卻不防一頭老虎猛地竄上了戰車,一屁股將他拱到一邊, 碩大的虎頭一下子就埋進了雲琅的懷裡不斷地摩擦,看樣子很是思念雲琅。
拉車的戰馬被老虎驚嚇了一下,頓時就不受馭者指揮,昂嘶一聲就邁開四蹄狂奔,粗苯的戰車一下子就越過騎兵隊伍,率先在在官道上領跑。
霍去病等人大笑一聲,就縱馬追趕了上來,身上的紅色鬥篷被風扯得筆直。
長平帶著一群人站在路邊,才要出身,就看見那輛戰車轟隆隆的從她身邊碾過,竟然片刻不停。
又有幾匹戰馬同樣從她身畔呼嘯而過,這讓長平非常的惱怒。
衛青穿著裘衣,將雙手塞進袖子裡,笑眯眯的看著一群少年人遠去,笑著對長平道:“二三子嬉戲,我們就不要摻合了,大冷的天,回去喝酒才是正經。”
“我看他們是得意忘形了。”長平怒氣衝衝的道。
衛青用肩膀頂一下長平道:“少年得意馬蹄急,有什麽好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