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辣子雞,沒辣子,想吃大盤雞沒粉條跟土豆,想吃火鍋……
算了……雲琅把剛剛寫在地上的菜名用腳抹去,心中有說不完的惆悵。
這些菜都是他最喜歡吃的,他甚至有些無辣不歡的嗜好。
在大漢,不是沒有製造辣味的東西,其中芥末跟茱萸就是最出名的兩種。
這兩種東西確實能夠製造出辣味來,可是,跟雲琅想要的複合辣味相去甚遠。
沒有辣椒,雲琅連臭豆腐都懶得弄,眼看著昨日從豆腐作坊裡拉來的豆腐被丟掉。
丟棄腐爛的食物,對梁翁來說就是要他的命,死死的抱著豆腐籃子哀求雲琅,這樣的好東西千萬不能丟,他一個人就能馬上吃掉。
雲家的人都喜歡吃豆腐,這一籃子豆腐是梁翁昨日舍不得全部吃掉,專門給雲琅留的,誰知道僅僅過了一夜,豆腐就酸了。
“如果家裡喂了豬可以給豬吃,總之,凡是腐爛,發霉的東西都不能吃。”
卓姬眼看著梁翁含淚把豆腐倒掉,砸吧著嘴巴道:“嘖嘖,確實是金貴人啊,豆腐作坊裡的豆腐可不是用來在西市上賣的,只有富貴人家才有機會從豆腐作坊裡弄一點嘗嘗鮮。
你就這麽倒了?一點都不知道糧食的金貴。”
雲琅面無表情的道:“糧食之所以比黃金賤,是因為它本身就值這個價錢,即便偶爾有大的波動,也是市場的選擇,最終,它還是要回歸它本來的價值的。
不要把糧食跟道德聯系在一起,他不過是跟絲綢,麻布,一樣的生存必需品。”
卓姬很喜歡跟雲琅說話,一來此人說話的方式非常的有趣,明明是標準的關中腔調,卻能給人一種新奇的異域風情。
“你存這麽多的糧食做什麽?即便是有災荒,到了明年,糧食又會從地裡長出來。
等到雨停,其余地方的糧食也會全部湧到長安,不如現在賣掉,還能有一個好價錢。”
雲琅搖搖頭道:‘我準備留足自家吃的,剩余的全部送去上林苑。”
卓姬拍手道:“好辦法,山外遭災,沒道理山裡面會風調雨順,那些野人遭受的災害恐怕更大。
這時候帶著糧食去上林苑,不用捉拿,那些餓肚子的野人也會自動來你家覓食。
這樣就能做到你想要的不死人而最終獲得奴隸是不是?”
雲琅無語的瞅著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女奴隸主,歎息一聲道:“山外面的人多少有條活路,山裡面野人的死活誰管?
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極致時候,夏秋日還有野菜之類的東西可以勉強果腹,如果到了冬天……山裡面的場面一定是慘不堪言。
天災之下,再談論什麽奴隸,我擔心會遭受天罰,這些糧食就是送給他們吃的,不管來不來我家當仆役,先吃飽肚子再說,別變成了野獸口中的糧食。
物傷其類,人同此心,無論如何,這種心緒要有。”
卓姬費解的搖搖頭,繼續低著頭吃飯,只是餐盤中的飯食,沒有剛才吃的時候那麽香甜。
晚飯後,平叟提著一包茶葉來訪,滿意的看到卓姬霸佔了雲琅的房間,心情大好。
跟雲琅一起坐在屋簷下喝茶,他並有什麽不適應,依舊悠閑自得。
炒熟的芝麻一粒粒的用手指沾著吃,非常的享受。
對於雲家有這麽多的存糧,他也絲毫不感到驚訝。
他拍著雲家堆積在門口的糧包笑道:“聽說小郎準備把糧食帶去上林苑,
看來已經有了計較?” 雲琅笑道:“不過是以心換心而已。”
平叟點頭道:“這才是正途啊,小郎孤身一人在這險惡的人世行走,處處小心,步步謹慎這才走的長遠。
錢買來的仆役沒忠心,搶來的仆役只會恨你,用心換來的仆役,如果小郎能夠辨別其中居心叵測之輩,自然是最安穩的。
即便是人數少,用起來放心,一個人頂一個人用,反而比買,或者搶來的要管用的太多。
只是不知小郎何時啟程?”
雲琅歎口氣道:“怎麽也要等霍去病從禁足中被解脫出來才行。
您也看到了,憑我的本事,沒辦法把這麽多的糧食運出陽陵邑。”
平叟大笑道:“遲一些好,遲一些好啊,人不到絕境的地步,感受不來你給他救助的意義。”
雲琅笑道:“糧食還是少了些……”
平叟朝樓上努努嘴,然後拍拍雲琅的肩膀,就瀟灑的告辭離開。
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張鋪開的白紙,不論是揮毫作書,還是潑墨作畫,意境都非常不錯。
可是,當一個女人拿著小刀子費力的削竹簡,刮竹簡,烤汗青,鑽眼,最後用牛皮繩把竹簡穿起來,這個過程基本上就是苦力勞作,與美麗沒有半點的關系。
講究一些的讀書人,用來書寫文章詞句的簡讀都是自己製作的,甚至於對竹子殺青多少都有一定的要求。
很顯然,卓姬就是這麽一個人,從她手裡的竹簡顏色來看,她喜歡青竹皮。
見雲琅站在門口,卓姬就放下手裡的竹簡道:“剛剛起了作賦的心思,結果竹簡做好了,卻沒了那個心思。”
雲琅輕笑一聲指著案幾上的古琴道:“寒雨連夜,災民哭嚎,官吏叱吒之聲不絕於耳,縱有詩意還是留待日後散發。
這個時候不如聽你彈琴!”
卓姬鄙棄的瞅瞅雲琅斷然拒絕道:“知音少!”
雲琅坐在門檻上,尷尬的道:“聽說你跟司馬相如就是一曲定情?說來聽聽。”
卓姬臉上頓時就有了羞惱之色,不過,在眼珠子轉動一圈之後,她歎息一聲道:“男子總是薄情寡義的。”
雲琅點點頭道:“這倒是真的,所以我們就不要談什麽感情了,直接進入商業談判進程如何?
你需要我做出什麽樣的承諾跟質押,才肯幫我弄五千石糧食回來……”
雲琅渾身濕漉漉的從樓上下來了,腦門上還有一大片紅斑,甚至有些發腫。
當然,茶壺砸在腦門上,然後碎裂,就會造成現在的狀況。
女人發狂之後往往力大無窮,以雲琅的機敏,也沒有躲過卓姬的餓虎撲食,生生的被她咬住耳朵,大叫了很久才逃脫。
醜庸幽怨的幫小郎擦拭耳朵上的血,還不時的恨恨朝樓上看一眼。
她覺得小郎太沒有眼力了,如果想要女人,找她就好,她一定不會發出任何奇怪的聲響,更不會咬破小郎的耳朵,也不會用茶壺砸他。
弄成現在的樣子何苦來哉!
雲琅止住了疼痛,見梁翁一家三口都詭異的看著他,乾咳一聲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梁翁寬容的一笑,然後把老婆,閨女趕回房間,又衝著醜庸咳嗽一聲,見醜庸不願意走,就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硬是給拖回了小蟲的房間。
這個時候一定要喝點酒才應景……
腦袋挨揍,小兄弟卻腫脹的厲害,成年人的腦子,少年人的身體,再加上一個美豔的婦人,最後遭罪的一定是這具無辜的身體。
身為過來人的雲琅豈能不知道卓姬在幹什麽,經過這麽多次的暗示,他要是再不明白,那顆腦袋就白長了。
以前當工程師的時候,他對自己窮人的身份很滿意。
主要是自己不算太差的長相跟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再配上一顆七巧玲瓏心,讓他非常的有女人緣。
從相識到熱戀的過程永遠都是美麗的,只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事情往往就會發生變化。
每一次的分別都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次之後,他忽然發現,這樣似乎也不錯。
生命裡的每一段旅程都有一個別致的人陪著度過……
於是,一個只求開始不求結果的渣男就這樣生生的被人家鍛煉出來了。
現在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雲琅就不太願意穿新鞋走老路……好吧,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具身體還太小了……
有的孤兒重情,渴望得到自己缺少的情感, 把感情看的比命重。
至於雲琅,他本身就喜歡孤獨,尤其是跟人接觸多了之後他就越發的喜歡狗!
清冷的月輝灑遍大地的時候,雲琅的心情也就變好了,連續這麽多天都是陰雨天,月亮一出來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的皎潔,格外的明亮。
空氣中的水分實在是太多,以至於月光似乎變成了有形的物質,絲絲縷縷的……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帝流漿。
據說這東西每六十年才出現一次,也只有這一年七月十五才會有帝流漿……
凡草木成妖,必須受月華精氣,但非庚申夜月華不可。
因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累累貫串垂下……
“老虎該沐浴一下這月光的……”
雖然目光被高牆擋住,雲琅似乎依舊看見了老虎蹲在山上,對月咆哮……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或許是心有所感,雲琅將這一句足足唱了三遍,才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