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夕陽下的情侶創造的景致自然是美麗的,當然,如果蘇稚不是小妾的話,就完全符合後現代的審美觀。
雲氏的平台,是雲氏最精華的地方,坐在這裡可以看朝陽,看日落,看山嵐,看雨霧,可以臥觀星辰,擁爐賞雪,更可以看平台下面忙碌的如同螞蟻一般的仆役,每當這時,幸福感就會擁抱全身,滿足感能從心尖溢出來。
自從雲琅得罪了皇帝之後,皇帝就似乎遺忘了雲氏的存在,同樣的,雲琅在上了《上林苑農事疏》之後,也就很自然地遺忘了皇帝的存在。
雲氏的生意一向很好,只是少了皇家這個大客戶,這樣一來,雲氏就有多余的商品向長安以外的地方擴展。
平遮一個人已經照顧不過來了,於是,他的弟弟平頌也自然地進入了雲氏的大門,成為第二謁者。
今日,弘農郡的楊氏來雲氏訂購馬車,這讓平頌非常的為難,雲氏車馬售賣是有限制的,平日裡訂購馬車的人家大多是豪門,像楊氏這樣的寒門主動來訂購馬車,這還是第一遭。
平頌原本想要直接拒絕,可是轉眼一想,在大漢國,人數最多的並非豪族,而是千千萬萬的寒門。
千萬不敢小看寒門,在大漢國,只要是能稱得上門的,必定是富人,家財沒有千萬,百萬卻是一定有的,家裡的子侄雖不能擔任兩千石的大官,但是州縣小吏卻是由他們構成的。
很多人以為寒門就是農家子,就是貧家子,這其實是錯誤的,農家子或者貧家子有另外一個稱呼——黔首!
寒門是一個非常尷尬的階級,他們一面想要努力上進,希望寒門可以出貴子,一面又上進無門,即便是上去一兩個,也很快會被曹襄這種累世門閥給打壓下去。
這跟曹襄個人的品行無關,關系到豪族的稀有性,容不得曹襄心軟。
當今皇帝對豪族的存在已經非常的厭倦了,所以,他啟用了自太祖高皇帝之後最大規模的寒門子弟群。
如今,寒門的崛起似乎已經不可阻擋了。
平叟就是寒門中的佼佼者,他對寒門有著非常清醒的認知,因此,他的兒子平遮,平頌,就在對待寒門一事上一般都比較寬容。
家主跟細君相擁著坐在平台上竊竊私語,平頌就不好輕易去打擾。
等了片刻,見家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躡手躡腳的回到了前院,對已經忐忑不安的楊衝道:“家主人有要事,楊兄稍安勿躁,我已拜托老院公,待家主要事處理完畢,就會做出決定。”
楊衝拱手道:“一且托賴平兄了,若非舍侄要迎娶唐氏大女,家兄也不會厚顏來求雲氏車馬。”
平頌擺擺手道:“我家主人一向有成人之美之心,若是無礙,自然會應允下來,來來來,楊兄請用茶,馬車好不好平某不敢誇海口,至於這清茶,我雲氏說第二,倒無旁人敢認第一。”
楊衝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品嘗之後道:“清雅,清雅,世人無知,偏偏要給這清雅之物添加油鹽,真是暴殄天物啊。”
平頌笑道:“此中味還需靜心品鑒,就如同這世間萬物,本味最是甘醇。若是添加油鹽,就失去了本來面目。”
楊衝連忙拱手道:“咦,平兄莫非是道家門徒?”
平頌笑道:“家父好以陰陽二元對立來評判世間萬物,因此,平某還不敢放棄家學。“
楊衝拱手道:“原來是鄒衍先生門下,失敬,失敬。”
兩人正在閑聊的熱鬧的時候,梁翁走了進來,平頌,楊衝起身施禮,梁翁笑眯眯的還禮道:“家主說了,楊氏有喜事,自然該賀喜,雲氏車馬歷來不對寒門,這是常例不可破。”
楊衝一臉的失望,正要拱手告辭的時候,又聽梁翁道:“雲氏若是將車馬售賣於楊氏,對其與勳貴不公,因此,可以將馬車當做禮物贈予楊氏,隻限於唐氏大女乘坐。
失禮之處,還請楊先生海涵!”
楊衝一聽頓時喜形於色,連連拱手致謝道:“楊氏所求,本就是強人所難,蒙雲侯饋贈,楊氏感激不盡,請老院公稟報雲侯,這車馬自然只有我侄媳一人使用,我楊氏眾人,若想使用,還需努力!”
平頌大笑道:“極是,極是,我家侯爺常說‘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如今天子重英豪,取材不分嫡庶,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弘農郡楊氏門風嚴正,教化斐然,他日有子弟封侯拜相並非難事。
來來來,楊兄,與某家走一遭車馬作坊,既然主人答應了,除過皇家禦座,其余車馬任君選擇!”
楊衝喜笑顏開,與平頌客氣一番就離開了客房。
梁翁打開楊衝留在桌案上的禮盒,瞅了一眼道:“還算是有眼色,兩百金……唉,家主越來越沒有勳貴的模樣了。”
蘇稚的晚飯沒有吃成,排骨又被老虎給糟蹋了,加上蘇稚的心情很不好,雲琅就決定給蘇稚再弄一點好吃的。
看著在廚房忙碌的雲琅,蘇稚抱住雲琅的後背道:“我阿爺,阿娘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錢!”
雲琅正在用很少的油在平底鍋裡煎雞翅,聽蘇稚這麽說,忍不住笑了:“阿爺,阿娘是來要聘禮的?這可不能少,連你師姐的聘禮一起給,一千個金錠可以嗎?”
“你不生氣?”蘇稚很是奇怪。
“生什麽氣呢?是他們把你跟阿喬送到我身邊的,如果他們來了隻談錢,我會非常的高興。”
“如果跟您談養育之恩呢?”
“那就算了,會惡心到我!”
“我阿爺,阿娘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差。”
“我寧願他們很差,這樣用錢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他們在山野裡待習慣了,想的可能跟我們不太一樣,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讓他們難堪。”
雲琅將雞翅從平底鍋裡倒出來,裝在一個白瓷盤子裡,還用乾淨的抹布擦拭掉盤子邊沿的油脂,放在桌子道:“快吃吧,不要吃太多。”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雲琅呲著一嘴的大白牙笑道:“這樣的笑容會保持到最後!”
蘇稚夾起一塊雞翅歎口氣道:“假的讓人想抽一巴掌!”
關起院門,雲氏的氣氛永遠都是平和溫馨的。
這樣的一個傍晚不過是雲氏最普通的一個黃昏。
桑蠶作坊裡的女子們提著籃子三三兩兩的開始向熱水渠那邊走去。
以前的時候,籃子裡除過換洗的衣衫,以及一兩塊乾餅之外,很少有別的東西。
如今就很不一樣了,被溫泉水泡的失去顏色的竹籃裡, 多了很多東西,比如肥皂,比如絲綢膏,還有幾樣點心,甚至還有一些葡萄釀。
肥皂是雲琅自己弄出來的,可是絲綢膏就不一樣了,雲琅不明白這些婦人為什麽一定要把去味的羊尾巴油大塊大塊的浸泡在繅過絲的熱水裡,讓羊油融化,然後保持融化狀態好幾天才讓羊油冷凝,最後才裝在陶器瓶子裡,每次洗過臉之後,才小心的塗抹一點,還給這種羊油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絲綢膏。
據說有很強的嫩白效果。
宋喬的狗腿子劉婆,早就竊竊私語的把這個秘方告訴了宋喬,如今,宋喬也在用。
最後被蘇稚知道之後,雲氏就開始大量的生產這東西了,然後被她推銷給前來看病的貴婦們。
雲氏一個不經意的小發現,一般很快就能變成商品,別人總是好奇雲氏為什麽會層出不窮的出好東西。
只有雲琅清楚,自己不缺眼光,不缺地位,更不缺人手,財富,在這樣的狀況下,雲氏很容易走上聚斂財富的快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