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你這句話我心裡就不空了,朕與你約定,如果你先死,朕守在你身邊。
如果……如果朕先死,朕希望最後一眼看到的人應該是你!”
劉徹冷冰冰的將最深情的告白說完之後,就從葡萄釀裡撈出一支冰魚,丟進嘴裡咬的咯吱咯吱的。
“一起死吧,成不成?”阿嬌臉上浮起一層嫣紅。
“不成,你死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乾,不能隨便死,如果我先死了,你死不死的隨你的意,最好把朕沒有安排好的事情做好了再來茂陵陪我。”
阿嬌如同一條蛇一般鑽進了劉徹的懷裡,摟著劉徹的脖子道:“你這個沒良心的。”
劉徹嘿然一聲道:“想在我身上找良心?你怎麽想的?”
阿嬌笑道:“找找看……”
大長秋進來的時候見皇帝正在跟阿嬌在地板上翻騰,就眼觀鼻,鼻觀心的將倒翻的矮幾扶正,然後再把食盒裡的幾樣菜肴布置在上面。
順手拖走了被皇帝踢翻的燭台,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大殿,一層白色的輕紗流水一般從大殿的四周垂下來,將所有旖旎之氣困在大殿中。
華燈初上,只是悶熱的天氣裡,這段美好的時光並沒有讓霍光有玩耍的心思。
他的目光不時地落在裝了毛毛蟲的銅絲籠子上,籠子裡的毛毛蟲沉睡之後的狀態很不一樣,有的是蛹,有的是繭,只是這些繭沒有蠶繭那麽渾圓厚重,顯得非常輕薄,有的呈簡單的三角形,有的呈美麗的扇形……雖有差別,卻變化不大。
雲音在一邊笨拙的彈奏著秦箏,聲音說不上來,據說是高山流水……
大師娘彈奏的高山流水,霍光很容易就能聽出來,哪怕只有一小段音符,也能把他帶入美麗的幻境。
雲音就不同了,因此,她每次彈奏的時候,都要事先告訴大家她將要彈奏的曲子的名字。
她的小手太稚嫩,為了不至於被琴弦弄破指頭,師傅特意給她製作了一套可以綁在手指上的假指甲,這樣她就能毫無顧忌的隨意彈琴了。
事實上,霍光彈奏秦箏的本事要高過雲音,對這東西霍光可是下過苦功的。
因為秦箏這東西可不僅僅是樂器這麽簡單,在兩百年前的戰國時代,秦箏可是一種可以當做防守弩箭攻擊的盾,又能揮舞作戰的武器,所謂箏橫為樂,立地成兵之說。
霍光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跟著師傅學會了未雨綢繆這樣的本事。
但凡是有這種心思的人,對未來的觀感一般都是悲觀的,覺得危險隨時會降臨,必須時時刻刻做好反抗逃命的準備。
勳貴聚會的時候無疑是最危險的時候,如果帶著一把劍進入貴族聚會之所,會被人詬病,如果帶著一把秦箏進入聚會之所就該是一樁雅事了。
就像師傅從不去參加勳貴們必須帶著轆轤劍參加的聚會一樣,霍光也不喜歡,總覺得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境,是一種極為愚蠢的做法。
雲音張開缺少了一顆門牙的嘴巴衝著霍光笑道:“我已經彈完了高山流水,要不要我給你再彈一曲《韭門》?”
霍光笑道:“彈得比昨日要好,用了師傅製作的假指甲,琴聲似乎更加清脆了,明天我也試試這個假指甲。
《韭門》這首曲子太沉悶了,不是很喜歡,你還是繼續彈奏《高山流水》吧,剛剛聽出一點味道。“
雲音大喜,連忙點頭道:“好啊,好啊,我也覺得剛才彈的不錯。”
說完話,雲音才覺得自己剛才把嘴巴張的太大,有些懊惱,真不明白,好好地牙齒為什麽會自己掉……
不過,在小光跟前應該沒什麽關系,畢竟,他掉牙的時候雲音也是見過的。
叮咚,叮咚的古箏再次想起,霍光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些籠子上。
一些繭子已經開始微微搖晃了,透過燭光,繭子裡面的黑點開始蠕動……
師傅的話沒有錯,毛毛蟲之所以會消失,不是因為什麽狗屁的天人感應,而是因為她們的成熟期到了,該變形產卵了……
曹襄已經開始動手寫奏折了,他寫的很快,手邊的籠子裡已經有一隻蛾子快要從繭子裡面鑽出來了。
不知不覺寫了很久,曹襄放下手中筆,瞅著鑽出大半個身體的蛾子歎息一聲,捏捏眉心,提筆繼續寫道:“臣以為,天人感應之說或許有之,然毛蟲之屬一日而盡者,並非天意,而是毛蟲之屬的壽數已到,只有轉化形體,為產卵續命做準備。
就如同蠶,乃是世之常事,大可不必大驚小怪,上天降罪之說,徒庸人自擾爾……“
雲琅此時並未關注毛毛蟲事件,白鹿幣消失之後,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孟大,孟二如今徹底的成為了家禽飼養專家,兄弟二人齊齊的獲封農學博士,已經讓他的父母歡喜若狂了。
如今,孟大跟小蟲的兒子已經出世,雲琅看過,並沒有出現眉間尺那樣的恐怖結果,相反,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
孩子降生之後,孟府整整歡慶了十天之久,即便是皇帝,皇后,阿嬌,也送去了厚禮,這讓孟氏名噪長安!
或許這世上真的有天意,孟大在孩子降生之後,似乎變得不那麽懵懵懂懂的了。
如今,頜下留著一叢短須,如果不說話,頗有一些名家法度。
今晚,雲琅,孟大,孟二,要試驗新發明的濕度計,這東西平日裡看著沒什麽屁用,可是,想要大規模的人工孵化小雞,小鴨子,小鵝,就離不開這東西。
說真的,雲琅都沒有想到孟大居然會發明出濕度計來,盡管這個濕度計原始的讓雲琅幾乎發狂。
他不得不承認,孟大發明出來的東西就是濕度計,而且是可以放在生產生活中使用的濕度計。
孟大發明的濕度計就是在天平的一段綁上很容易吸收水汽的艾絨,另一邊趁著艾絨乾燥,做好配重,然後把這架天平放在孵化房裡,艾絨自然就會吸收空氣中的水汽。
然後,綁著艾絨的這一邊就會變重,下沉。
再然後,只要看天平綁艾絨的這一端在濕度最合適的時候下降到了什麽地方,就在這個地方做好標記,設定為一個常數值。
如果高於常數值,就開窗戶通風,如果低於常數值就噴水增加濕度……聽明白了孟大的設計之後,雲琅覺得跟孟大比起來,他才是一個真正的蠢貨。
畢竟,他以前都是靠經驗的……
這東西已經算是成功了,雲琅能做的就是製作出一個刻度盤,設置常數值,再給這架濕度計做一個罩子。
雲琅發現,自己最近的智商並不在常數值范圍內,先是霍光讓他覺得幾十年的飯白吃了。
後來又是曹襄,讓他覺得自己很多時候是在杞人憂天。
現在,孟大,孟二又用巨錘在他的腦門上給了重重一擊, 在他最為驕傲的基礎科學上,他一樣輸的一敗塗地。
蘇稚發出一聲嬌吟,然後雙手抱著雲琅的脖子緊緊的勒住,身體如同鹹魚一般僵硬。
這是她最歡喜的時刻,直到全身松軟下來,這才戀戀不舍的松開手,眨巴著眼睛,希望還能再快活一次。
這是雲琅僅剩下的一點驕傲了。
天明時分,曹襄的信使騎著快馬走了,霍光打開了自己的那些銅絲籠子,看著一群蛾子迎著朝陽撲棱棱的飛走了,中間還夾雜著幾隻美麗的蝴蝶。
孟大背著手站在雞窩旁邊,在他的身後有七八隻毛色斑斕的大公雞正在引吭高歌。
只有老虎,費力的挪動著自己碩大的爪子,爬上樓梯,面對朝陽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就臥在自己平日裡最喜歡的破毯子上準備繼續睡覺。
它對自己的生活基本滿意,唯一不滿的是該死的紅袖又把破毯子給清洗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