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個驚恐的如同小鹿一般的小女孩,幾年光景就長成了大姑娘。
這是時間在人世間製造的神奇。
雲琅喜歡欣賞美女,所以,不論是阿嬌的雍容,卓姬的妖嬈,還是宋喬的知性,亦或是蘇稚的嬌憨,對雲琅來說都是絕世美景。
唯有紅袖的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她就是單純的美麗,有時候是一朵盛開的牡丹,有時候是一朵春風裡的雛菊,有時候就是一幅淡墨山水畫裡的仙子,有的時候,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這種種的變化,不過是她行動坐臥,或喜或悲促成的,可謂一動一靜皆是風景。
雖然頂著一個丫鬟的名頭,不論是梁翁,平遮,還是劉婆,沒有人敢拿她當一個丫鬟來看待。
自從宋喬,蘇稚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醫館上,雲氏內宅的主事人就是紅袖。
她年少的時候膽小,孤獨,隨著年紀漸長,性子卻變得越發清冷起來。
在內宅別人或許還能看到她偶爾露出的笑臉,離開了內宅,她就會戴上幕籬。
基本上,沒有必要,她從不願意離開雲氏內宅,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讀書,調香,彈琴,作畫,種種花草,給孩子們上課,就是她生活的所有內容,並且樂此不疲。
曹襄敢跟宋喬說笑,跟蘇稚鬥嘴,唯獨在紅袖面前他永遠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且目不斜視。
雲琅不得不承認,一個真正的美人,確實能讓人有改過自新的能力,至少,紅袖就有這樣的魔力。
紅袖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是她跟小蟲兩個在照顧雲琅跟宋喬起居。
小蟲嫁人之後,就剩下紅袖一個人了,宋喬沒有指派別的仆婦,雲琅也沒有提起,至於紅袖自己,更是沒有要求調派別人過來。
在這個家裡,跟紅袖最親近的人就是小蟲,如今嗎,小蟲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雖然外邊有傳言說小蟲算是一女嫁了二夫。
孟府卻歡天喜地的,第二個孩子的百歲生日上,孟大,孟二的父母喜極而泣,甚至當著眾賓客的面喝的酩酊大醉。
以至於最後只能由小蟲這個兒媳出來支撐場面,至於孟大,孟二兩個除了咧著嘴傻笑,再無用處。
沒生孩子的時候,小蟲只要來雲氏,就會用一整天的時間來陪伴紅袖,也不知道兩人到底有多少話說,走到哪裡都手牽著手互不分離。
生了兩個兒子的小蟲,早就不是雲氏小丫鬟的模樣了,孟氏所有的尊榮都穿戴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就算是一般的勳貴之家的主婦,在小蟲的面前,也只能自行慚穢。
如今,這個在貴婦群中赫赫有名的婦人,很沒有規矩的靠在一張軟椅上曬著初春的太陽。
這是雲家人的通病,不論男女,只要有空閑,最喜歡的休息活動就是這樣懶懶的躺著曬太陽。
紅袖正在給一件大衣裳上刺繡,或許是勞作的時間太長了,就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
小蟲用充滿**的目光看著紅袖嘖嘖讚歎:“你這樣的妖精整日裡圍著家主轉,我就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忍住不吃掉你的?”
紅袖白了小蟲一眼道:“你以為誰都像你的那兩個夫君,只要一刻見不到你,就會發瘋?”
小蟲得意的道:“我只有一個夫君,你莫要胡說,不過嘛,只要是男人,傻子跟聰明人在對待女人這事上沒有區別。”
“啐!”紅袖啐了一口小蟲。
然後就看見小蟲從椅子上滑下來抱住紅袖道:“我這人不在乎,如果是你這樣的美人兒,我娶你都成啊。”
“休要胡說,更不要拿人倫大道來說笑。
小蟲姐姐,我真的長得很美嗎?”
小蟲挑起紅袖的臉龐癡迷的道:“我要是長成你這樣子就好了,一定會迷死天下的臭男人!”
紅袖掙脫小蟲的掌控微微歎息一聲道:“我母親說女人長得太美會折福損壽,不是好事。”
小蟲搖頭道:“你母親遇人不淑,你不一樣,跟著家主這樣的人一輩子一定會過的很有意思。”
紅袖歎息一聲道:“他從不正眼看我。”
小蟲大笑道:“是不敢看吧!咱家的家主是一個很小氣的人,就像一隻老母雞護著家裡的這一群雞雛,生怕被老鷹叼走一兩個。
這麽多年下來,你看到家主可曾辜負過誰?家裡的仆婦生病,都不惜千金救治,明知道活不下去了吃什麽藥材都是浪費,家主可曾皺過眉頭?
阿曼那個人,晚上跟野漢子偷情,白日裡乾活迷迷瞪瞪的,被煮蠶繭的開水把臉給燙成了那個樣子,我去看過,跟鬼一樣嚇人。
知道不,家主為了救治這個不值錢的仆婦,硬是讓細君出手,從阿曼的屁股上揭下好幾塊皮補在臉上,雖然還是很難看,到底還是有了人的樣子。
這樣的蓋世醫術,人人都說用在一個仆婦身上糟蹋了,你看家主可曾有半分的猶豫?
細君更是歡喜的跟什麽似的,連幫手都不要,阿曼的事情事事親力親為,別提多上心了。
聽姐姐的,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往家主床上一躺,稍微露點皮肉,就你這身子,那個男人不想要?
把這事辦了,你就是雲氏的三夫人!“
“哎呀呀,你都說些什麽啊。”
紅袖掩面而走……
小蟲看著紅袖的背影大聲喊道:“早點下手啊,反正你又不吃虧!”
紅袖跑的不見了人影,小蟲就再次懶懶的躺在軟椅上自言自語的道:“男人可以謀算女人的身子,女人幹嘛就不能謀算男人的身子?
可憐的醜庸姐姐,現在的春夢裡恐怕都是家主吧?”
說完這句話,就驚慌的四處瞅瞅,沒看見有人在,這才松了口氣拍拍胸口,準備睡一覺,等孟大,孟二過來,好一起回家。
紅袖的一張臉被小蟲的話羞臊的如同一張紅布,也不知怎麽的就來到了荷塘邊上。
雲氏的荷塘不算大,也就三畝地大小,初春的時候,荷塘上看不見一片枯葉,也不見一顆新芽,只有一汪清水在陽光下泛著魚鱗般的波瀾。
一大群紅色的鯉魚在碧波裡成群結隊的穿行,當紅袖的倒影出現在湖面上的時候,那群紅色的鯉魚,就在一條足足有兩尺長的大魚帶領下,向紅袖的倒影衝了過來。
紅袖從長廊架子上取過一把泡好的糜子,就隨手拋灑了下去,荷塘頓時就像是開了鍋,一大群紅的,黑的,花的鯉魚就爭奪了起來。
魚食拋灑完畢,那些鯉魚依舊圍攏在水邊,打著旋,長大了嘴巴露出水面,一張一合的求食。
大王不知何時出現在水邊,蹲坐在大青石板上,全神貫注的瞅著池塘裡的鯉魚。
“不要啊!”就在紅袖大聲呼喊的時候,大王猛地伸出了一隻前爪, 將他迅捷的刺進水裡,等他把爪子提起來,他尖銳的指甲上已經掛著一條美麗的紅色肥魚。
紅袖重重的一巴掌拍在老虎的腦門上怒道:“你又不吃魚,抓他們做什麽?”
老虎受到了訓斥,就低下頭瞅瞅那條還在他爪子上掙扎的鯉魚,就把鯉魚丟在紅袖腳下,任由那條魚活蹦亂跳。
紅袖捧起那條魚,發現魚的肚皮上出現了兩個大洞,眼看就活不了了。
這才歎口氣對老虎道:“下次不要這樣做了,他們已經知道你就是獸中之王,不敢忤逆你的,多殺無益。”
魚已經死了,紅袖倒是沒有浪費糧食,準備送給小蟲,小蟲一向喜歡吃魚,這條魚的肚子雖然破了,想必她是不會嫌棄的。
給老虎擦乾淨的爪子,紅袖就坐在老虎寬厚的背上,任由他馱著在院子裡漫步。
她俯下身子抱著老虎的大腦袋,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幫我問問家主,要不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