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伊蕾婭其實不太理解為什麽修建城堡的祖先把一棵在西境隨處可見的杉樹栽種在這裡,為什麽不找棵更漂亮更特別的樹。
但是此刻當她再抬頭的時候心中忽然有所明悟,這棵杉樹就像她的家族一樣,平凡但又堅韌。
西境的一眾貴族家族們對於阿裡亞斯家族的印象大概也是如此。
阿裡亞斯家族的歷任家主中幾乎沒出過什麽能被歷史銘記的英雄人物,他們大都循規蹈矩,默默經營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努力做好手中的事情。
沒犯過什麽大錯,也沒留下什麽功績。
少女的父親魯斯便是其中的代表,你當然可以說他們碌碌無為,胸無大志,但這未嘗也不是一種生存智慧,讓阿裡亞斯家族一直延續至今。
然而現在,伊蕾婭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傳統。
她先是不計前嫌的接納了那些和家族有著數百年血仇的蜥蜴人強盜,讓他們在自己的領地上安家,之後又在西境遭遇重大危機時挺身而出,毛遂自薦成為聯軍統帥,成功屠龍後還正面硬抗過菲格羅拉家族,挑戰西境之主的威嚴……
每一件事在一開始的時候看起來都很是“莽撞”,很不阿裡亞斯,但最終的結果卻又讓人無話可說。
也正因為如此,家族內現在對於她的反對之聲幾乎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可即便如此,當她宣布要拋棄家族傳承近千年的信仰,成為西境第一位皈依雙休教的領主時,還是引發了不少人的擔憂。
有人擔心雙休教組建軍隊後會繼續擴張,威脅到阿裡亞斯家族在綠野的統治,也有人害怕會遭到銀月教會的報復,或是被西境的其他貴族孤立,淪為徹徹底底的異類。
下面的封臣中亦有很多在擔心收入變少,采邑上的農民全都加入雙休教後,執行雙休教的戒律一周雙休,糧食會減產,徭役的工作量也會跟著一起縮減……
但兔子小姐依舊頂著這些壓力,站在了這裡。
不只是出於她和李俞之間那份特別的羈絆,也因為她相信這是對家族,對所有領民最好的選擇。
或許眼前這棵杉樹並不只是代表著平凡與堅韌,也代表著強大的適應能力,正是因為這份適應力,讓它和它的族群可以不懼寒冷,在西境肆意生長。
就在少女還在出神的時候,李俞也已經取下腰間的戶外匕首,在樹皮上依次刻下了沙灘,棕櫚樹,躺椅與遮陽傘的圖案。
在雕刻的時候,李俞注意到某部分樹皮上其實有半幅類似的圖案。
之所以說半幅,是因為畫的略有些走樣,而且後來又被人給劃掉了。
李俞想到了什麽,瞥了眼一旁的兔子小姐。
恰好少女這會兒也在偷看他,兩人的目光相交,並不需要什麽言語,李俞就能明白那半幅畫是出自誰的手筆了。
早在即將被蜥蜴人圍困的前夜,伊蕾婭就曾偷偷向星期六禱告過,如今那樹上的刻痕正是那時候的她留下的。
而今天李俞就在旁邊的位置,又刻下了新的圖案。
不過這一次,那副圖案終於不需要再被劃去了。
隨著《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再次響起,前來觀禮的眾人無不被這宛轉悠揚又恢弘壯麗的曲調所感染。
對於雙休教之外的人來說,這還是他們頭一次聽到這首曲子。尤其今天還來了不少貴族,立刻就能聽出其中的不凡來。
不管是演奏的樂器,還是其中的樂章一聽就不是布拉提斯大陸上所有的。
而且也看不到任何演奏者,就像真的是從神國中傳來的一般。
待到一曲終了,李俞宣布了少女的教名——維多利亞。
之後將一隻赤色的手環帶在了女領主的左腕上。
“維多利亞。”兔子小姐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也沒想太多,隻覺得還聽好聽的。
像其他信徒一樣,她在儀式的最後也進行了宣誓。
說自己會遵守雙休教的各條戒律,為建設陸上神國這一共同理想而努力。
等到女領主說完最後一個字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已經從一個琵西雅的信徒變為星期六的信徒了。
大概停頓了有數秒鍾,人群中雙休教的信徒們才開始歡呼了起來,與之相對的,琵西雅的信眾們卻是又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今天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無比黑暗的日子。
他們剛剛目睹了銀月教會的一次潰敗,還有極端的信徒想要襲擊李俞,結果連後者的衣角都沒挨到,就死的死被抓的抓。
貴族這邊的反應同樣寥寥,不管心裡在想什麽,此時的他們可都還是銀月教會的信徒,所以也沒人鼓掌,只是在伊蕾婭重新回到石堡中的時候,有些和她比較相熟的人衝她簡短的表達了祝賀。
大都只有一兩句話,而且接下來的午宴上氣氛也有些詭異,甚至都沒人注意兔子小姐特意從李俞那兒要來的樂事薯片。等到宴會一結束,眾賓客便紛紛告辭離開了。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女領主的好心情。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把眼睛湊到自己的手腕前,喜滋滋打量著自己的新飾品。
雖然1688上只有不到九毛錢一個, 但是在布拉提斯大陸上這卻是實打實的稀罕物件。
而且矽膠的帶起來還挺舒服,和兔子小姐的其他首飾不同,看了會兒少女又發現了新的盲點,問李俞道,“為什麽我的顏色和其他人不一樣,是赤色的?”
“你是領主嘛。”李俞道。
“那以後再有其他領主成為星期六的信徒,你也會給他們發赤色的信物嗎?”少女又問。
“怎麽,伱介意嗎?”
“唔……倒也不是介意。”
“你放心,這個顏色的手環只有你會有。”不等她說完李俞便道,“我可以向你保證。”
“真的嗎?”兔子小姐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