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氏回過神,聞了聞菜香:“這麽簡單的材料,弟妹都能整出這香味,可真是好廚藝。”
“大嫂說笑了,我哪有什麽廚藝,隻是舍得放油而已。”
小何氏笑笑,並不接話。楊柳也不管她怎麽想,趕緊將稀飯盛到洗乾淨的銅盆裡,上面又罩了個木盆遮灰。炒好的菜上面也扣了碗,又帶上幾副碗筷。小何氏則幫忙找了一個大瓦罐裝滿晾涼的開水。
李聰回來時,楊柳剛把這些收拾好。李聰跟小何氏打過招呼,又找了一副肩挑的大平底矮邊的方形竹籃子用來裝這些飯食,籃子的四角用四根麻繩栓起來打成死結,挑的時候扁擔就勾著繩結。這籃子除了平時賣菜,農忙時也能用來挑秧苗,家家戶戶都備著幾副。
楊柳聞了聞袖口,一股很大的油煙味,就回房換了身衣裙,打定主意下次做副袖籠子,不然天天換洗還真麻煩。楊柳換了衣裳鎖好門,又敲門叫醒睡得正香的余氏。
這幾日因著李聰的婚事,就算余氏偷了懶也還是比平時累,早上起得早,自然睡眠不足,這會兒起了身,眼睛還眯著,手撐著門框打著哈欠,隨口問道:“好了?”
楊柳嗯了一聲,將李聰硬塞到籃子裡的菜又端了出來,找了個籃子挎上。小何氏見狀也拿起了裝水的罐子,李聰勸說無用,隻得把東西挪了挪,使前後重量差不多平衡。
李聰將扁擔擔在肩上走在最前面。楊柳手裡提著籃子緊隨其後,小何氏兩手抱著罐子囑咐走在最後的余氏帶上門。余氏隨意的應了聲,邊走還一手插腰,一手拿著個帕子扇風。
路上也有三三兩兩的媳婦子或是姑娘提著籃子的,看著楊柳一行人這麽大陣仗的送飯,一時還有些愣神,待看清前面挑擔子的是李聰後隨即釋然了,誰叫人家人多嘛。
屯裡有五個兒子的人戶不算少,但像何氏這樣連生五胎都是兒子的卻是頭一份。這兒子娶了媳婦,再有了小孩,人多了,矛盾也就多了,鬧分家分了家,何氏打娶頭一房媳婦都過去十七八年了,老李頭也沒了,可李大海家仍然沒有分家的苗頭。有人稱李聰五兄弟有孝心的同時,也有人說何氏有手段。
老遠余氏就大聲喊道:“娘,我們送飯來了,你們都餓了吧,快歇歇。弟妹剛進門,還摸不清油鹽醬醋擱哪兒的,耽誤工夫了。”
楊柳:“......”
雖然您嫁了人,有了兒,也有的是磅數,但也別隨時彰顯您無與倫比的大嗓門,尼瑪,耳朵生疼啊你知道不。
何氏有些惱怒的從小麥地裡直起腰,真是個嘴上沒把門的婆娘,也不看看是個啥情況,有些話當著自家人說說就好了,這麽大咧咧的吼出來,生怕人家聽不見怎的。
正躲在老槐樹陰涼下吃飯的譚氏立即抬頭道:“喲,何氏,新媳婦給做的飯啊。”
“嗯。”何氏從鼻孔裡冒出個單音節,連個眼神都欠奉。她和譚氏差不多同時沒了丈夫,何氏生了五子一女,而譚氏一連生了七個女兒,第八個才是兒子還是個遺腹子。這情況差不多,屯裡的人也就暗地裡愛拿這兩戶人家來比較。沒了男人,女人自然就要強些,恰恰譚氏和何氏的田之間僅隔了一條田埂,兩個要強的女人想碰面不掐架都難。譚氏隻有一個兒子,底氣弱,逮著機會就要刺何氏幾句。
譚氏看著李家人不停的往外端盤子拿碗,語氣裡幽幽的冒著酸水:“鎮上的姑娘能嫁到你家,
可真是你們老李家的祖墳上是冒了青煙了。” “我家祖墳上肯定是冒了青煙,不然哪能連娶兩房媳婦都是鎮上的?”何氏招呼其他人坐下來吃飯,淡淡的刺了譚氏一句:“不過你也不用著急,等你家寶娃討了媳婦,你也能吃上媳婦做的飯。”
李寶娃是個什麽人,李家的獨苗,娘寵著,幾個姐姐讓著,從小就被慣出一副無法無天的德行。偷雞摸狗,堵人家煙囪,燒人家草垛,整個屯子的人家幾乎都遭過殃。開始人家顧著譚氏孤兒寡母的不容易,隻是讓譚氏多教教兒子。譚氏也是還出面道歉,前幾日不開眼,偷了一個貴人的荷包,被抓起來痛打一頓扔縣大牢關著,讓譚氏拿20兩銀子贖人,隻是屯子裡的人還不知道。
為了湊這20兩銀子,譚氏把出嫁的六個姑娘都招了回來,讓她們拿銀子贖弟弟。譚氏女兒多,又沒有勞壯力,自然拿不出像樣的嫁妝,所謂門當戶對,幾個女兒配的人家也不是什麽有家底的。幾個姐妹從小到大都不知道給他堵了多少窟窿,這出了嫁成了別人家的人,自家老娘還是三番兩次的招自家回來給弟弟,一次兩次的還行,這次數多了,婆家也有話說,自家日子還過不過啦?這次幾個姐妹像是商量好了,無論譚氏怎麽哭喊唱罵,就是咬著唇不開口,惹得譚氏指著女兒的鼻子罵一個個沒良心。出了這事,幾個女兒也沒回來幫忙,中午飯還是小女兒弄的稀飯加鹹菜疙瘩。要是沒有楊柳她們,譚氏打算對付兩口得了,可看著楊柳大盆小盤的往外端菜,譚氏就覺得自己這飯吃不下去。
何氏有五個兒子,五房人,沒分家,自然也比自家強不了多少,但人家剛剛辦過酒席啊,這剩菜總還有點吧。
“我也沾沾光,看看這城裡的小姐做的飯是個啥味道。”譚氏說著就端個碗往何氏這邊走,直接站到李強和李聰兩兄弟之間,彎腰,筷子一伸就要往菜碗裡夾。
楊柳的眼角狠狠跳了跳,尼瑪,這筷子上還粘著炒熟的青菜沫呢,窮講究窮講究,你也得講究講究啊。
半道上,譚氏的筷子就被何氏截住了。
“怎?”譚氏眉毛一挑,偏頭看著何氏:“咱們住一個屯幾十年的情分了, 在你這兒撈筷子菜都不行?”
“不是不行。”何氏將譚氏的筷子撥到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都當姥姥的人了,還是把自己意意粒曜傭枷床桓刪唬鋈ケ鴝俗約夜媚鐧牧場!畢勻緩問弦部吹攪頌肥峽曜由系那嗖四
“喲,這麽看不起人啊。”譚氏直起腰,反手拿著碗筷插腰:“有個城裡媳婦就了不起啊,都是農村老婆子,你也沒啥比我高貴的,不就是幾根破青菜嗎,老娘我還不稀罕吃呢。”
“那整好,我還怕你那‘海底撈’的一筷子挑走,我們都不夠菜下飯。”何氏將手中的筷子遞給楊柳,楊柳瞬間會意,從瓦罐裡倒出溫白開衝洗了一下,再雙手交還給何氏。
何氏心下滿意,到底是城裡出來的通透人,不用多說就明白自己的意思,大大的給她長了臉。
“哼,不就是娶了個鎮上來的媳婦,眼睛就長在頭上,嫌棄我這農村老婆子筷子髒,也不看看自己又是個什麽身份。”
“我就是有福氣娶到鎮上的媳婦,你嫉妒也嫉妒不來。”何氏笑眯眯的回了句,伸出筷子夾了一塊涼拌黃瓜,咂咂嘴:“果然比那鹹菜疙瘩好吃多了。”
譚氏猛的一跺腳,怒吼:“吃死你。”
譚氏這邊氣得跳腳,何氏卻絲毫不受影響,難得的對楊柳露了笑臉:“今兒飯做得不錯。”
楊柳頓時受寵若驚,隨後又暗罵自己奴性,這點事都太當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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