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的事?有幾天了?我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
等何氏把他從文氏的魔掌裡解救出來,狗剩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他齜牙咧嘴,暗暗心驚,女人的指甲原來是這麽個厲害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就是偶然發現的。”久久敲門不應,狗剩問過周圍的鄰居,都說是幾天不見文老爹出門,這才發現不對勁。撞開門,還是不見人影,大家才讓他跑一趟李家屯,問問文氏。
何氏也是百思不得其所,難道文老爹有什麽仇家?不過眼下不容她多想,立馬讓人把李聰叫回來,陪文氏回來去看看。
“我爹,我爹…”文氏惶惶不安的兩隻手絞在一起,臉上盡是慌張。
“別急,親家公說不定只是出去走走。”何氏無力的勸道,又吩咐余氏去鎮上把做工的李強找回來,要快。
這時的李聰正沉著臉攔住不時出入他家的花苗,“我警告過你的話忘記了嗎?不要再纏著秀秀,她臉皮薄,不好意思說重話,但我可不會給你留面子。”
不就是一次隨意之下的謊言嗎?傷了誰?曾經的情分盡消,以至於讓李聰這麽說,她的臉面又該往哪裡擱?難道秀秀還沒跟他透口風?
“五哥,我沒有惡意…”
“我不管你有沒有惡意,我隻讓你離秀秀遠一些。她要嫁人了,你別帶壞了她。”李聰的語氣既衝又厲。
她就這麽惡毒?!她就這麽惡毒?!一次小小的撒謊,竟然讓李聰記到現在,他到底為誰還是為什麽在耿耿於懷?
花苗的心裡冒出一股怒氣,仰著頭,猶如宣誓般道:“你不要我進出你家,不準和秀秀接觸,我偏要。不但天天來,還有進你李家的大門,做你的媳婦!”
“你!”李聰怒指著花苗。喝道:“不要臉!”
花苗的心中一痛。喜歡了多年就換來一句“不要臉”,可她就是喜歡李聰怎麽辦?嫁給他的這個想法已經有了好多年,早已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也不過是抓住合適的時機,讓李聰更靠近她而已。有錯嗎?她也根本沒有傷害過誰。
“為什麽那麽生氣。我哪裡不好。為什麽不肯要我?”花苗索性全爆發出來了,她不問不甘心。
“我對你根本沒有想法,自然不會娶你過門。你還是死心吧。老老實實的讓花大叔和嬸兒給你找戶好人家嫁了,別在我身上耗。”李聰只是實話實說。
“小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嫁給你了,怎麽可能再嫁給別人?”花苗冷笑一聲:“找這麽多借口,其實你就是忘不了楊柳是吧?你根本就忘不了那個賤人!”
“你胡說,我怎麽可能忘不了她?!”李聰像個炸了毛的貓,突然尖聲說道:“她那樣的女人,她”
盡管心裡對楊柳有太多想要詛咒和發泄不滿的話,但李聰卻說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在心裡想的很順溜的,反覆了多次詛咒楊柳的話,當著外人的面就是說不出口。他頹然地放下手,手抱住頭在原地跳了兩下,低聲怒吼:“該死的,該死的!”
他也不知道在罵誰,但顯然只有這麽罵一罵,他心裡才好受些。
花苗的心抽疼。
果然,不如。
但越是不如,花苗心裡就越是不服:“你別再癡心妄想了,你們根本不可能,不管她是什麽身份,她現在已經配不上你。只有我,才是這世上最適合你的人。五哥,我告訴你,我進你家大門的事是鐵定的,而且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先前尖銳慌張,後來又逐漸穩定,自信的語氣讓李聰的眉毛微微一皺,他不知道花苗哪來的自信,難道她又想出了什麽陰謀詭計?李聰心裡開始暗暗提防,以免花苗做出不狼的行為。
“反正我不可能娶你,這輩子都不行。”李聰堅而又決的堅定自己的立場,不管他現在心裡有沒有楊柳,他也不說會獨身一輩子,但未來妻子的人選,花苗從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類。
“沒關系,我可以等。”花苗笑笑:“而且說不定你明天就改變主意了。”
當他是孩子般善變嗎?
對方勝券在握的感覺讓李聰心裡很不舒服,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給花苗暗中承諾過什麽,總之他決心要離花苗遠一些。雙方的年齡,性別,以及現在所處的敏感環境,都是一種危險。他不想稀裡糊塗的就被結親。未來的妻子是什麽人,什麽模樣,李聰現在還沒有心思去想這些。或許等楊柳的和他孩子出世,在等孩子長大一些,他才會開始考慮,但絕不是現在。
“別讓我恨你。”李聰說道:“也別做出後悔的事。”
哪怕她說得這麽斬釘截鐵,他還是不肯?又是她強求了麽?
花苗還要說話,小路上就突然出現秀秀的身影,正踮著腳招手,“五哥,花苗。哥,快點回家,娘找你有事,急事。”
李聰立馬轉身就走。
“你全都看到了?”花苗呆呆的看著李聰遠去的背影。
秀秀頓了頓,才點點頭。在她現僧前,她已經早到好久,把李聰和花苗的對話都聽了個全。後來聽出局面僵持才跳了出來。
“我哥的話有點兒傷人。”她訕訕的說道。
何止,簡直就是破開她的心,再狠狠的澆上一把鹽。可惜,這道致命的傷口,他卻永遠看不見。
“但我哥說的也沒錯。”秀秀的話峰一轉,“先前是我想的狹隘了。感情本來是兩情相悅的美事,一廂情願是不可能幸福的。”
聽出點端倪的花苗冷冷的面向秀秀:“所以呢?”
“我不會再幫你。”秀秀正色道:“因為我發現,幫你只會讓我哥更加痛苦。”
“所以就讓我一個人痛就好了,是嗎?”。
秀秀默然。
“你體會過那種得而複失的感覺嗎?”。花苗問道。
“雖然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點傷人,但對於我哥,花苗你好像從來沒有得到過吧。沒有得到,怎麽談的上失去?”
秀秀輕輕的語氣落的花苗的耳朵裡,卻是讓她臉色木然一白。
“你嘲笑我?!”
“我只是覺得,話說重一點,或許你會更清醒一點。”秀秀搖頭。
“夠了!”花苗手臂一掄,後退了兩步,“我清醒得很。秀秀,我們十幾年的朋友,你居然這麽說我!還在這裡擺出一副為我好的樣子,當初是誰說要幫我的?閑麻煩就算了,我不用你幫忙也可以,別再讓我瞧不起你。也別給我擺什麽語重心長的樣子,因為事不關你,所以你才說的那麽淡然,一會兒站這邊一會兒那邊,但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我會不會心痛,會不會發瘋?什麽叫一廂情願,什麽又是兩情相悅?你敢說你跟你未來的丈夫就是兩情相悅?”
秀秀啞然,或許正如花苗所說,因為她站在旁觀者的位置,所以看得清楚。對於同樣是因為這份清楚,可以讓她隨時改變自己的主意,站在她認為對的那一方,卻從沒考慮反反覆複只會讓先前許諾的那方的希望覆滅。處在這個位置上她也根本不知道事中人到底又有這樣的顧慮和糾結,所以行事會帶上一些武斷吧。
她不是他們,卻自作主張的做了她認為對他們都有好處的決定。
看似好意,卻未必不是好心辦錯事。
旁觀者,只是更殘忍的一個位置。
田埂上還只剩下她一人,秀秀忽然蹲下來,雙手環住膝蓋把頭埋在膝蓋上。
做人為什麽這般艱難?
*
看著文氏跟她婆家的小叔子急匆匆的回來,原本搬著椅子守在文老爹院門口的文術老太爺也完成任務回家了。
“爹,爹——”文氏一邊小步急走,一邊喊道。
李聰則在後面小心的查看有無翻牆撬鎖的痕跡。不過隨即他又忍不住搖頭,是人丟了,又不是丟的物件兒,看這些起什麽用。
“三嫂,我去問問周圍住的人上次見到文老爹是在什麽時候,你搜搜屋裡,看文老爹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李聰說道。
文氏點頭。
李聰出去了。
文氏則有些顫微的開始搜索房間,她長這麽大,從來不知道家裡是否有什麽仇人, 這次爹難道是被仇人擄劫了?家裡的家具上都蒙了一些灰,看樣子有段時間了。等她們以後修了房子,一定要把爹接過來一起住!文氏心想,但立馬臉色又變了,爹啊,現在你在哪裡?
風塵仆仆,看上去都瘦了些的文老爹一臉疲憊的出現在家門口,盡管回來的時候是坐的馬車,但屁股疼啊。
“真不是享福的命啊。”他小聲嘟囔,手掌貼上院門,卻不料門開了。
小賊!
文老爹精神一震,他小心翼翼的拿起豎在牆邊的一根塊柴,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好大膽,大白天的都居然敢摸進他家裡。
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時傳來,看來還沒走。
不過,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豎起手裡的塊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