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們不是還要打些醬油醋的嗎,去四哥家的鋪子買吧,順便看看四哥他們。”
想到剛才這小子把自己松開,楊柳氣不打一處來,可瞥見秀秀,她又忍了下去,笑道:“行啊。”算了,回去再好好跟你算算帳。
離杜家雜貨鋪還有十幾步的時候,李聰就停了下來,撓了撓腦袋,對楊柳和秀秀說:“要不我先去看看吧,四哥可能現在正忙著,要是實在忙不開,我們就去別家吧。”
“這都到四哥家門口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了,又不耽誤多大會兒工夫。人家開門做生意,我們上門買東西,又不是故意耽擱他。再說我們買東西又不是不給錢,反正都要花錢,沒道理不給自家人賺啊?”
秀秀抬腳就要往前,李聰也知道自己說得沒什麽說服力,暗惱自己起先沒思量好,這會兒臉都憋紅了,求助似的看向楊柳,楊柳忙伸手拽了秀秀一把:“秀秀,你誤會你哥的意思了。先讓你哥去看看一眼吧,這農忙了,到鋪子裡買東西的人肯定也多。我們去了,四哥他們總不好把我們晾在一邊不招待我們,肯定要耽誤生意。先讓你哥去看看,我這是成親後第一次登門也不好空手,你陪我去給子軒子墨兩個侄兒買點小玩意兒吧。”邊說,楊柳給李聰使了個眼色,她自己也拉著秀秀轉了方向,“我這頭一回這麽痛快的逛街,也不知道哪裡有賣小孩子的玩意兒的。鎮上你比我熟,你帶我去唄”
“啊,嫂子你不是一直住在鎮上嗎?”秀秀果然不再往前,轉身邊跟著楊柳走邊吃驚的問道。
楊柳拿看小說的經驗對付著:“這宅門裡的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好不容易出來逛一次街都是戴著紗帽,一大群仆人跟著,這逛起街來哪有什麽意思?”
秀秀由衷的感歎:“嫂子你真可憐。”看起來風光,還不如她這樣的小村姑自在。
楊柳嘴角抽了抽,點點頭:“是啊。”
且不說楊柳這邊,李聰想了想,轉向了後門。他上次和何氏到鎮裡來的時候正看見四哥和一群撈壯力在後門這裡搬貨,而杜氏父女卻在旁邊看著。這個時候不知道在不在,反正他是不想見杜氏父女,想去後門碰碰運氣。
緊閉的後門突然打開,李聰看見李壯出來了,他揮著手正要喊一聲,卻發現緊跟著又有個女人出來。李聰把自己縮到樹後面,探著腦袋看。
那是......
李聰眯了眯眼睛,是英姐,他不會認錯的。英姐和四哥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若不是最後四哥和四嫂先成了親,英姐就該是他的四嫂了。可英姐也嫁了人,他們為什麽會從後門出來?
難道四哥和英姐......
李聰正胡思亂想,不妨李壯已經看到他,還衝他招了招手:“五弟,你躲那裡幹啥呢?”
“四哥。”李聰從樹後面站出來,這才發覺英姐已經看不見人影,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才邁步向李壯走去。
“你東張西望的這是看啥呢?”李壯拍了拍李聰的肩頭:“有事找我怎不去前頭鋪子裡?娘身體怎樣?”
“好著呢。
”李聰點點頭,說明來意:“我和娘子,秀秀她們到鎮上買點東西,順便來看看你和子聰子墨。” 李聰絕口不提杜氏和杜老爺子,他心裡頭氣著呢。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就該好好的過日子。況且子軒子墨也六歲了,孩子也懂事了,卻還把四哥像下人一樣使喚,這不是純粹的打四哥的臉,讓他在兩個孩子面前都抬不起頭嗎?四哥是孩子的父親,連一點身為父親的尊嚴都沒有,可以想象他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李聰的心頭一緊,難道這些年四哥在杜家過的都是這種日子嗎?
李壯心裡明白,李聰這是在替他鳴不平呢。這既然當了贅婿,矮人一等是難免的,受得白眼多了,他也習慣了。不過自家兄弟心疼自己,李壯心裡熨帖:“你兩個侄兒不在,今天是嶽母的祭日,老爺子和你嫂子帶著兩個侄兒一起去拜祭了。鋪子裡生意忙,我就留下了。”
既然是拜祭先人,為什麽不帶四哥一起?錢又是賺得完的嗎?李聰心裡不忿,卻也知道分寸,四哥都不計較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乾巴巴說道:“那不趕巧了。”
話頭開得有些不好,李壯轉移了話題:“不說還有弟妹和秀秀嗎,怎麽就你呢?”
“她們說去給子聰子墨買點東西,等等就回來了。”
李壯拍了拍李聰的肩膀:“走,跟哥家去坐坐,都到四哥家門口了,站在這說話像什麽樣子。”
“四哥。”李聰順勢一把抓住李壯停留在他肩膀上的手,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
“怎了,有啥話還不好意思跟四哥說了,想吃糖葫蘆?”李壯開著玩笑向左右望了望:“不巧,今天賣糖葫蘆的人沒來。”
李壯大李聰四歲,在雜貨鋪子當學徒後,每次給何氏交了錢,何氏都會返給他十幾個大錢,讓他自己零花,李壯就偷偷給李聰帶了一根糖葫蘆。自從吃過一次後,李聰就對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念念不忘,常嚷著要李壯下次再給他買。後來有次被何氏撞見,李聰還吃了頓板子,自此就是再饞也沒再開過口。李聰也還記得這事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李壯,但還是沒撒開手。
李壯也明白李聰可能有話不好意思開口,他便主動挑明道:“有話就說吧,咱兩兄弟還外道啥。”
“四哥,那我可說了,我要是說錯了話,你可別生氣。”李聰先打預防針,他是個直腸子,藏不住話。他心裡相信自家四哥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可就怕被杜氏欺壓久了,心裡不滿,背地裡另找女人。英姐嫁到了隔壁的屯子裡,但偶爾聽那些三姑六婆的說她好像過得並不如意,嫁的男人有把手藝但也是個爛酒鬼,家裡有點錢就拿起買酒喝了,還動不動喝醉酒就打孩子。以前英姐和李壯相約,都是李聰放的風,他知道兩人的感情有多深。他也知道英姐是個好女人,但現在各自成了婚,有了孩子,再糾纏在一起就不好了。就算不顧及杜氏,可他們還有兩個孩子。要怎麽說才既不傷四哥的面子又能給四哥提醒呢?李聰的神色幾番變化,吞吞吐吐道:“四哥,你和英姐......”
李壯看李聰斟酌了好久冒出這麽一句,笑著捶了他一下:“你想哪裡去了?我和你英姐的事情都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麽?你哥不是渾人,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李壯歎了口氣,有些事一旦做了決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他看著李聰認真說道:“哥知道你是拿你四哥當親人才這麽跟你哥說的,哥不怪你。家裡估計也就只有你敢對我說說真話了。”
李聰聽出李壯的話語裡有些無奈的感歎,急忙道:“四哥,娘他們......”
“我知道。 ”李壯截斷李聰的話。他知道家裡人因為這事情都覺得虧欠自己,卻不知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家人感到虧欠的表情,當初他是心甘情願為這個家付出。他是個男人,何嘗不想挺著腰杆做人?可那會兒爹重病在床,二哥被人頂了差事,大哥為了給爹籌錢沒了命,三哥是個老實的莊稼人,五弟和妹妹都還那麽小,他不站出來怎麽辦?杜老爺子點明只要他入贅,就立即出錢幫他爹治病。聽上去是有些趁人之危,可到底是把爹的日子拖長了一些,就連爹死後下葬都是人家給的銀子。人家也算是講義氣的。拿人手軟,他硬氣得起來嗎?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說忘恩負義嗎?
李聰低著頭,眼眶泛紅,有些哽咽道:“四哥,是咱們家虧欠了你。”
“胡說什麽呢,我不是咱家的一份子?”李壯心裡也有些難受。每每有人皮笑肉不笑的喊他李掌櫃,他心裡也有委屈,有時候想找個人嘮嘮,卻發覺根本沒人可找。妻子看不起自己,兄弟都在屯子裡,都有媳婦兒子,平時也各忙各的,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一大堆的表面問候話,沒人真正關心他內心想什麽,要什麽。明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會傷感情,那還說什麽?漸漸的他也習慣把話憋在心裡,看起來也木訥了許多。
看著李聰,想到他娶的鎮上的媳婦,李壯說道:“五弟,哥跟你說,什麽時候都要記住你才是一家之主。”他頓了頓,拍了拍李聰的肩膀:“你跟哥不同,你比哥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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