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沒有旁的打算,隻想安心養胎。
不知娘是何意?”把雲姝索性問了出來,不過,她問的有些小心翼翼的。
她知道,楊氏有主意,估摸著從打知道她變成庶女的那一刻起,便在想要如何休了她。
而且,這都過了好幾個時辰了,她恐怕連下一任兒媳婦娶誰家的都想好了。
不過今朝這事,不管如何,她絕不會答應。
方才,杏雨出去的一瞬間,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她這麽忍氣吞聲的,圖的不就是能夠安穩的跟著茹玉過日子嗎?
楊氏若是想休了她,她絕不會同意,她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想法子留下來,她絕不會走。
外頭,不也有許多人家成親之後家道中落的嗎?也沒見幾個人家真將兒媳婦兒休回去。
楊氏盯著她看了半晌,一言不發。
把雲姝叫她看得心頭髮毛,低著頭咬著牙站著。
“那我就直說了,這件事情,你父親也做過。
你既然有了身子,我自然不會趕你走,但是,我的兒媳婦,肯定不能是個庶女。
所以就委屈你了,我允許你留在冬兒身邊,做個妾室吧。”楊氏終於開了口。
她老氣橫秋,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仿佛不容反駁。
“娘,你不能這樣。”把雲姝有些急了:“貶妻為妾,是不體面的事情,這麽做不是君子所為。”
“不是君子所為,你父親不也做了嗎?”楊氏冷冷的反駁。
“我父親,他確實不是君子,而且他如今也知道錯了。
難道娘希望夫君也落到那一步嗎?”把雲姝心中焦急,不由脫口而出。
“放肆!”楊氏猛地一拍桌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怎麽,讓你做個妾室你不願意,還準備等著將來哪一日像把雲嬌那樣大逆不道,把我們家鬧個天翻地覆?”
“兒媳沒有這個意思。”把雲姝見她怒了,不由得低下了頭。
“冬兒,你說吧。”楊氏聲音有些大。
“娘,不必理會外頭的那些事,雲姝有了身子,還是好好的靜養,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來。
貶妻為妾那樣的事情我做不來,你也別逼我們了。”茹玉這一次卻異常的果斷,說著拉過把雲姝,轉身就往外走。
把雲姝有些詫異,心中又滿滿的都是感動。
她原本還忐忑,茹玉會不會幫她,沒想到他幫了,還幫的這麽明顯。
這太讓她驚喜了。
茹玉心裡頭想的卻是雲嬌,若是把雲姝是她,那該多好。
他就有機會保護她了。
他真的很想讓她知道,他不是一無是處,他也願意幫她的。
“茹玉,你給我站住!”楊氏生氣了,只有生氣的時候,她才會直呼茹玉的大名。
“娘還有什麽話要說?”茹玉回頭,眼神有些冷。
“我叫你將她貶為妾室,你卻就這麽走了,你這是不聽我的話?”楊氏伸手指著把雲姝,憤怒的質問。
“我已經說了,她有了身子,娘以後別提這個事了!”茹玉說著又要往外走。
“茹玉,你今朝敢出這個門,我就死給你看!”楊氏又拿出了平日慣用的伎倆。
每回,她只要拿出這一招,茹玉準會乖乖的聽她的話。
可不料這一回,卻不靈了。
茹玉聽了這話,也不知哪來的憤怒,松開了把雲姝的手,就朝著楊氏衝了過去。
“從小到大,只要有事情不合你的心意,你就又哭又鬧要死要活,每回都是我妥協,每回我都要聽你的。
剛才我說完最後一句話,我就知道你要拿死威脅我,那死就死,一起死好了,同歸於盡,也省得這麽痛苦的活著!”
他說著,就拿過一旁的花瓶,朝著自己的腦門砸了過去。
“冬兒!”
楊氏吃了一驚,本能的衝上去一把擋住了落下的花瓶,那一下落在她手臂上,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她也顧不上那疼,只是慌忙拉住茹玉,生怕他再做傻事。
“茹玉!”把雲姝也趕忙衝了過來拉著茹玉。
“死啊!要死一起死,為什麽攔著我,你不是要死嗎!”茹玉奮力掙扎著,還要去取其他的花瓶。
“孩子,孩子,你這是怎麽了……”楊氏嚇得哭了起來,幹嘛招呼:“快,快來人,將少爺扶過去休息!”
下人們進來,又折騰了一陣子,扶著茹玉到了外頭,他脾氣發過了,這才逐漸的平靜下來,一言不發的由小滿扶著往外走。
“你先回院子去吧,這裡不用你跟著。”楊氏看到把雲姝也在一旁一臉擔憂的跟著,不由的氣不打一處來。
罪魁禍首就是這個掃把星,否則,冬兒怎麽會對她發這麽大的脾氣?
這麽多年了,這還是頭一回,都是這賤人挑唆的。
“娘,我不放心夫君,求你讓我跟著吧……”把雲姝哀求。
“我說了讓你回去,聽不懂人話?”楊氏怒氣衝衝。
把雲姝隻好停住了腳,站在原地不舍的看著茹玉的背影。
進了屋子,茹玉被扶著躺在了床上,楊氏坐在床沿上垂淚:“你說說你,娘這麽做,不也是為你好嗎?
眼看著把家是不成了,你在朝中又沒有根基,不再找個高檻的嶽父家,誰會照應你?
那以後,你在朝堂之上豈不是舉步維艱了嗎?”
茹玉就像沒聽見一般,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楊氏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
茹玉皺起眉頭,終於忍耐不住了:“娘,你出去吧,我心口有些不大舒服,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冬兒……”楊氏聽了這話,心如刀割。
這孩子從小就很聽話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化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她氣憤的握緊的了拳頭都是因為把雲姝那個掃把星,看樣子,真是留不得了。
她在心裡盤算著,孫子還是她家的孫子,冬兒也想要這孩子,所以孩子得生下來。
那就再忍耐忍耐,等孩子落了地再說。
茹玉卻忽然猛地從床上坐起,捂著心口,像是要嘔吐。
“娘給你拿盆!”楊氏連忙端過一旁的木盆。
茹玉靠在床邊,楊氏給他拍著後背順氣,他總算稍稍的緩和了過來。
楊氏連忙關切的詢問:“怎麽樣了?有沒有好受一點?”
茹玉低著頭,毫無征兆的,眼淚就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冬兒!”楊氏心疼不已,趕忙叫婢女將木盆端了出去,兩手緊緊的握住茹玉的肩膀:“我的兒,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你朝我說,不怕啊,娘在呢,娘都會幫你的,你快說!”
她就說這孩子今朝有些不對勁,好端端的,他不會發那麽大的脾氣。
“娘啊——”
茹玉喊了一聲,撲在她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就像小時候受了委屈一樣。
“孩子……”楊氏也跟著紅了眼睛,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看他這樣,她心疼的很,她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能猜到一些,估摸著同雲嬌脫不了乾系。
那丫頭真是個妖孽,都要成親了,還讓她兒子這麽傷心,她巴不得她早點死了才好,省得總這麽陰魂不散的。
茹玉撕心裂肺的哭了一陣子,感覺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宣泄了出來,似乎是舒服多了。
他這才漸漸的止住了哭聲。
楊氏歎了口氣,這孩子從三歲過後,就從來沒有這樣哭過了。
今朝也是吃了酒,又恰逢回來遇上她找事,這才算是宣泄出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委屈憋在心裡頭,時間久了,是要做下病的,還不如哭出來,雖然難看了些,但是對身子好。
“到底怎麽回事?雲把嬌又做什麽了?”她看著茹玉絕望的臉龐,真是撕了雲嬌的心都有。
“不怪她。”茹玉擦了把臉,神色逐漸恢復平靜,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你說出來,我知道你從來沒有理虧的時候,我找她理論去。”楊氏天生是個要強的性子,再加上雲嬌今朝在祠堂完全沒給她半分臉面,直接叫人將她拖了出去。
她這口氣還沒出呢,正好新仇舊帳一起算。
“沒事,都過去了。”茹玉抬起頭,強顏歡笑:“娘,我吃多了酒,有些胡來了,娘可別和我一般見識。”
“現在清醒過來了?”楊氏摸了摸他的額頭,松了口氣,很是慈愛的道:“你不難受就好,娘沒事。”
茹玉點了點頭:“娘,我想睡一會兒。”
“娘這就走,你是得好好歇息一番。”楊氏嘴上說著,人卻坐著沒動:“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把雲姝那事你是怎麽打算的?”
茹玉皺起了眉頭,這事怎麽就過不去了?
“娘,她有了孩子,我們到如今這一步也不容易,你就別折騰了。”茹玉哀求地望著她。
他知道,他說了恐怕也沒什麽用,娘這人就這性子,決定了的事情就一意孤行,旁人說什麽都沒有用。
可他是真的不想折騰了,就這麽度過余生,難道不好嗎?
“行,這回娘聽你的。”楊氏爽快的答應了。
茹玉盯著她,很是有幾分意外:“娘說真的?”
他從未想過,娘會答應,更別說是這麽乾脆了。
這……難不成是被他方才的舉動給嚇著了?
否則這要怎麽解釋?
“娘只希望你好好的就好了,至於其他的,哪有你重要?”楊氏說著站起身來:“行了,你歇著吧,我先回院子去了。”
茹玉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猶自發了半晌的呆,還是不敢置信,他了解他娘的為人,她哪是這麽容易就被說服的人?
……
翌日。
因為要去莊子上祭拜娘,她早早的便起身了。
她先去了哥哥院子,昨日,哥哥嫂嫂同她說好的,要一道去祭拜娘。
可進了院子,把雲庭已然吃了早飯,換了衙門的衣裳,打算出門。
“哥哥。”雲嬌好不奇怪:“你不是說今朝同我一道去莊子上祭拜娘的嗎?”
看他是打扮,也不像是要去祭祀的。
“逐雲不是要陪你去嗎?”把雲庭一見她不由得笑了:“你嫂嫂說了,由著你們兩個自己去,我們帶著憐兒改日再去。”
“不必要這樣吧?”雲嬌扯著他袖子:“一道去怎了?”
她知道肯定是嫂嫂的主意,哥哥沒這麽細致的心。
“我同你嫂嫂都說好了,過幾日我休沐,到時候一道去,你們就自己去吧,乖!”把雲庭說著拍了拍她的腦袋:“我先去衙門了。”
“好吧。”雲嬌也跟了出去。
嫂嫂同憐兒還不曾起身,她待在這裡,也無事可做。
“九姑娘!”守院子的婢女匆匆而來:“秦少也來了,正在門口等著姑娘呢。”
“這麽早?”雲嬌有些驚訝。
“快回去吧,別叫他等急了。”把雲庭朝她擺了擺手,往大門方向去了。
雲嬌遠遠的就看到翩躚館門口停著輛馬車。
秦南風坐在前頭,朝他招手。
“你不騎馬嗎?”雲嬌走到他跟前。
他伸手拉她:“我同你一道坐馬車。”
雲嬌就著他的手上了馬車,故意道:“我記得,從前你跟著楊慧君,不都喜歡騎馬的嗎?”
她說著話,矮身進了馬車。
秦南風也彎腰跟了進去,聞言笑道:“她跟你能比嗎?”
“說真的,她在大牢中如何了?”雲嬌坐了下來,想起來問他。
“昨日夜裡自盡了。”秦南風輕描淡寫的道。
“昨日夜裡?”雲嬌有些驚訝:“她那樣的人,應該不會輕易自盡吧?”
“她最後的人都被我挖出來解決了,我昨日去牢中見了她。”說起這個時候,秦南風臉上不經意間有了些威勢:“她沒有任何機會翻身,想必絕望了吧。”
“她也算是女中豪傑了,沒想到就這麽死了,我還以為她能堅持幾個月呢。”雲嬌有些感歎。
那女子,確實是個奇女子,只可惜是敵非友。
“少爺,出發嗎?”外頭,丁寅在詢問。
“出發。 ”他回了一聲又想起來問雲嬌:“你帶一個蒹葭就夠了吧?”
“嗯。”雲嬌點頭,有他在,不必要帶太多人。
秦南風掀開馬車簾子喚了一聲:“蒹葭,你上來。”
蒹葭答應了一聲,上了馬車,卻不曾進裡頭。
“蒹葭,你怎麽不進來?”雲嬌等了片刻,不由探出頭去問。
“奴婢不進去了,奴婢就在外頭,外頭有風涼快。”蒹葭笑嘻嘻的回道。
她可是很有眼力勁兒的,她要是進去了,姑娘同秦少爺說話就不方便了。
“鬼丫頭。”雲嬌笑罵了一句:“走吧。”
“駕!”
丁寅揮動馬鞭兒,馬車緩緩的往前駛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