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嬌你……你,哪學來的這些話……”吉雅茹瞠目結舌,驚的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姑娘家家的這話如何說的出口?
雲嬌說罷便也覺得有些不妥,暗怪自己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
再說這個姨姐姐,雖是小門小戶出生,可四姨母平日管教極為嚴厲,是以她三兄妹皆是循規蹈矩之輩,自然聽不得這般粗鄙言語。
雲嬌垂眉斂目,作出一副不自在的模樣,掩飾道:“我也是聽旁人閑聊之時所言……”
“雲嬌,這般言語,皆是市井小民所言,只有那醃臢潑婦才說的出口,你是大家閨秀,往後切記不可學這粗鄙不堪的……”吉雅茹拉住她殷切叮囑。
話未說完,便聽到一片嘈雜之聲,夾雜著女子哭喊之聲,像是前頭吵起來了。
“出了何事?”雲嬌瞧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驚疑不定。
“去瞧瞧。”吉雅茹也踮腳張望。
“蒹葭,你們來!”雲嬌高聲喚了一聲。
蒹葭如蒙大赦,忙帶著木槿與黃花小跑著跟上。
幾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又重新回了前廳。
只見丁氏站在堂前哭的渾身發抖,周氏坐在地上以拳錘地,二人哭的此起彼伏,相互應和,好不熱鬧。
尤其是周氏,邊哭邊咒罵:“殺千刀的哎——別仗著你身高力壯——就欺辱我這個寡婦——你啊你沒得好下場——馬上就跟我那死鬼去作伴——
你家——要死七大八小啊——從小的往大的死——啊——”
雲嬌嫌惡的蹙眉,周氏這般言語,簡直惡毒至極。
怪道人常道不與寡婦爭長短,這般咒罵起來,哪個受得住?
四姨母錢芳祥性子急躁,幾乎已是氣急敗壞,瞧著眼前作興的倆人,口中一疊聲:“二嫂子,二嫂子!你這是到底是唱哪一出!你說究竟要怎的?”
四姨父吉榮尚臉色鐵青站在廳中桌前,瞪著那二人怒目圓睜,胸膛微微起伏,左手放在桌上緊握成拳,顯然氣的不輕。
他是武夫出身,生的身材高大,相貌端正,性子卻是頗為平和的,輕易不動怒。
且他對妻子兒女百般寵愛,尤其是這一雙女兒,說是他的命根子也不為過,大淵朝人皆視男兒為後代根,像他這般寵愛女兒的是極為難得的。
他邊上站著的二姨父劉莊庸,臉色也不大好看,口中絮絮叨叨:“真是晦氣,這算什的事……哎,這弄的什的交易……”
二姨父是個走街串巷做些小生意的,冬日裡賣些炭火,夏日裡賣些糖葫蘆,不時的也販些蔬菜,若是實在不得事做了,收破爛他也做。
因著常年在外奔波,他看起來便顯得有些黑,人也不如吉尚榮瞧著年輕,自然,也有些是因他更年長些的緣故。
此外,在他們莊上,他也是個扶松的,對於喪葬這些道道,他可說是耳熟能詳。
除此幾人之外,屋內還余下四個扶松的,守靈算是他們的本職,是以每夜他們都會出四個人陪同著死者家眷。
想來是商議好了,今夜由吉榮尚與劉莊庸守靈。
“爹,這是怎了?”吉雅茹連忙問道。
錢芳祥本就在氣頭上,抬眼一見女兒,
不由怒氣衝衝:“弄開去,這塊沒得你的事!” “娘……”吉雅茹被她一嗆,頓時淚光瑩瑩。
“我叫你弄開去!聽不懂?”錢芳祥更是暴跳如雷。
“你朝個孩子喊什麽,”吉榮尚看不過眼,對著吉雅茹溫聲道:“茹兒,你先跟嬌兒去睡,這點事不用你操心。”
雲嬌忙拉著吉雅茹退出門外。
吉雅茹淚盈盈的瞧著她正欲開口,雲嬌忙示意她噤聲,二人退到陰影處側耳細聽。
便聽二姨父劉莊庸在勸說:“二嫂子,你有什的話好好說,別帶頭在這哭個不歇,都是一家人,不必要這樣,傳出去不好聽。”
言下之意便是這裡還有外人,你作興也不怕人笑。
丁氏止住哭聲,大聲咆哮道:“我怎了!二姑外你說我可有錯!我跟我嫂子就說句玩笑罷了,他就像個瘋狗似的要咬人!”
姑外便是姑父,丁氏嫁入錢家,便要隨著兒女一般稱呼錢家親眷,這既是規矩,也顯得親近。
劉莊庸顯然也很為難:“玩笑歸玩笑,這個……茹兒到底還在閨中, 有些話不能瞎說……”
“我哪瞎說了!”周氏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說個玩笑都不能,丁擒雞,你這個外甥女可真嬌貴!
我十斤怎了!配不上你那個千金女,說了個做親就跟要了你的老命一樣!
你就一世養在家裡,留著鑿個肉棺材!”
“砰!”
是重重的砸桌子的聲音。
“老寡婦!你還說!”吉榮尚怒斥:“要不是我嶽母還躺在這,我這個茶杯當刻就摔在你臉上!”
接著便是茶杯重重拍在桌上的聲音。
照習俗,人去了之後七七四十九日內家中不可打碎任何物件,否則化的那些元寶到死者手中會變成碎銀子,不值錢。
“你摔,你摔!”周氏又開始撒潑:“你有本事就摔,你今朝要是不摔,你就是我養的……”
“雲嬌,這可如何是好!”吉雅茹急的六神無主,緊緊拽著雲嬌的衣袖。
雲嬌聽到此處如何不明白?
她白日裡說的不錯,周氏與她翻了臉,又瞧上吉雅茹做孫媳婦了。
方才周氏恐怕是在言語間試探四姨父吉榮尚的意思,不曾想四姨父護女心切,大發雷霆。
“我們去叫二姨母與三姨母來吧,”雲嬌想了想道。
二姨母錢芳意端莊大方,待人可親,說話也容易叫人信服。
不過容易信服可不算丁氏與周氏這般不能以常理度之之人。
是以還要三姨母來震懾一番。
“可是,二姨母她們歇在哪個院中?”吉雅茹驚慌失措,已是方寸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