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地一聲,頭碰到床邊的聲音,緊接著青色的幔帳遮掩下來。
“嘶!”冷抽一口氣的聲音,原本溫和的臉沉了下來,跟墨染了似的。
安寧面上漸紅,對上扯自己頭髮的想要和自己玩的傻團子,無語凝咽,咬牙切齒。
景曜他們養神後過來給張致遠請安問禮時,就見全家人的小寶貝蛋兒,撇著小嘴兒,滿心委屈的嚎啕大哭。奶娘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巴掌打在臉上,身邊服侍的幾個小丫鬟圍著他不敢上前。張致遠面冷的坐在一旁,安寧也無動於衷。
“難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景曜心知張致遠雖然一貫的嚴父,但面對小孩子時,還是二十四孝老爹的,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再說安寧一貫是慣著他們的,寵溺幾個孩子,要星星月亮一塊兒給的那種。雖說小葡萄—當初安寧把給小湯圓起小名兒的機會給幾個孩子,他們集思廣益,各有不同,面上叫著小湯圓,心裡頭還覺得自己起的這小名兒好,景曜的小葡萄,景佑的小饅頭,張致遠的嘟嘟—比較活潑了些,平日裡還是很招人喜歡的,再加上是家裡邊兒最小的一個,千依百順的,全家的鳳凰蛋,就差當小祖宗供起來了。這會兒哭的這麽厲害,天大的委屈啊,怎麽爹和娘不去哄哄呢?
有疑惑的不止景曜一隻,見景曜他們進來,景琳咧著小嘴兒哭的更厲害起來,聲音洪亮的頗有些驚天動地的味道。景佑忙伸手將他抱起來,輕拍他的背,慢慢的哄著,利目一掃,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是怎麽服侍的。怎麽會讓小饅。琳哥兒哭成這個樣子的?”
福久最疼軟團子,不排除小湯圓的小名兒是他起的緣故,板著臉,也有幾分張致遠的威勢,下面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開口。
張致遠臉色斑斕。額頭上紅了一塊兒,安寧端茶低頭,有一絲絲尷尬。
景曜逗著抽抽噎噎的小湯圓,小孩兒抽抽搭搭的那叫一個可憐兮兮。安寧也有些心疼了,放下茶盞,剛想走過去哄呢。其實在景曜他們來之前,小家夥兒已經哭了好一陣了,從出生到現在,肉嘟嘟的屁股蛋兒還從來沒受過這般的‘毒打’,而且還是扒了小衣。直接和蒲扇大的巴掌親密接觸,那水嫩嫩粉嘟嘟的可嫩著呢。
其實也有挨了兩下,張致遠哪裡舍得重打他,誰知道這小孩兒氣性真大,扯著小嗓子就嚎了起來。
張致遠乾咳一聲,到底沒出聲阻止安寧,安寧暗笑不已,大老爺就是紙老虎。誰知道景琳看到安寧靠近,兩隻嫩嫩的爪子緊攥著景佑的衣襟。擰著身子,咿呀的叫著,表示自己的抗議。小家夥知道娘親是從犯呢,壞銀~
景曜似笑非笑的瞥了張致遠一眼,再端看小湯圓的做派,笑道:“娘這是作甚了讓小湯圓不高興了?爹,您的額頭怎麽了?請大夫了沒?”故作大驚小亂,本質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
安寧有些尷尬,從景佑懷裡接過哭聲已經小下來的軟團子來。小孩兒烏溜溜的眼珠怒瞪著安寧。眼睛被眼淚洗得潤澤烏亮,又瞪的圓圓的。腮幫子也鼓起來壯壯氣勢,小小的人,雖然生著氣,可是看上去卻是可愛極了,讓人看了心生歡喜。
安寧忍不住的親親捏捏,小寶貝蛋兒到底和娘親,沒一會兒就親親熱熱的摟著安寧的脖子,破涕為笑了。
景佑拽了還想蹦躂的景曜一下,沒看到父親板著的臉麽,他和福久可不想做因‘城門失火’而被無辜殃及的可憐的池魚。
景曜上前和張致遠請安,果然沒得到張致遠的好臉色,景曜皺皺鼻子,笑的純良。沒一時,外面的小丫鬟通報:“二姑娘來了。”
但見張玫進來,上穿鵝黃色緞面蓮花繡紋的圓領褙子,下穿桃紅色繡折枝蓮花百褶裙,從進門來目不斜視,腳輕抬,裙不動,鞋不露,端步行來,身子一點搖晃都沒有,舉手投足間規矩嚴整,渾然天成。除卻了由教養嬤嬤專門教導外,自己勤學苦練也是一方面,安寧發現就從揚州回來在路上的這段時間,張玫成長了不少。不管宋姨娘私下裡和她說些什麽,安寧對於張玫的成長還是樂見的。
說實在的,對張瑤張玫兩姐妹,在出嫁前安寧都曾教導過一些內容,不過是想到什麽就教什麽,不過好在有教養嬤嬤,除了主要教導規矩行事等羅嬤嬤,另外還有專門教導理家理事,管束下人,節禮規矩,宴客祭祀等的大嬤嬤具體的教導,另外還有些後宅慣有的陰私手段,羅嬤嬤女官出身,宮裡比後宅激烈多了,而且私下裡的手段更多。不得不說,這年代女子生育的死亡率和幼兒的夭折率可是很高的……這些除了‘紙上談兵’外,都是嬤嬤們言傳身教的,就像是代安寧管家時,上手時大嬤嬤會在一旁協助,後面還有安寧查漏補缺。
至於那一萬兩體己,安寧當時和宋姨娘說的很清楚了,而且關於這‘仁厚和善正直’的評價,作為主母沒誰會真喜歡這樣的評價。這時代所謂的‘賢惠大度’在安寧看來就是作為主母的心酸,主母身邊的陪嫁丫鬟隨著進府,多半是主母后來開臉給丈夫的,一來是不落下‘妒’的名聲,二來也是能多籠絡住丈夫。主動納妾則為賢,這個時代女子所受的封建教育就是如此,三從四德,夫為妻綱,局限於深閨之裡,內宅之間,所爭論不過家長裡短,見識狹窄。就算主母心不甘但這時代大規則如此,不過這‘賢惠大方’表面上有,私下裡是如何就不見得了,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潛規則’。所以說關於安寧這般教導張瑤、張玫時,大家嘴裡說著安寧賢惠大方,私下裡多半說起安寧時怕是撇撇嘴,說是包藏禍心,是朵奇葩。
同‘賢惠大度’一樣道理的就是‘仁厚和善’這樣的形容,很多事關庶出都是私下裡心知肚明的事,而且還是姨娘誇主母,就算安寧知道,但還是覺得有種微妙感。話說回來,那張母留給張玫的一萬兩體己,宋姨娘這個時候拿出來,安寧覺得無可厚非,不過安寧直言說的清楚,但宋姨娘還是自作主張的將那小匣子留了下來,根本沒給安寧退路,而且還是當著下面人的面。不知道宋姨娘私下裡和張玫說什麽,張玫對待安寧的態度並無什麽不同,所以安寧才有她成熟了的感覺。
景曜怏怏的,內心糾葛,他覺得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但礙於對象是‘太歲’,太歲頭上動不得啊!有把柄捏住卻不能使出來,憋屈啊!還時不時的想往張致遠的額頭瞄,心裡頭就跟有隻小貓兒撓啊撓的。
景琳已經從剛才委屈包變成了活潑包,抓著安寧散下來的一縷頭髮,扭成麻花包,小孩兒還不會記仇,再說了大半個月沒看到張致遠,被哄好高興了就朝張致遠伸出手,求抱抱。
景佑突然擋在視線中間,瞪了景曜一眼,低聲道:“眼珠子癢癢了?”
景曜低頭,他不是一個人!
安寧沒發現他們倆的小動作,一家人說說笑笑後,各自回去了,景曜走出正院,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活潑包終於累了,被奶娘抱去了,安寧也有機會和張致遠說些體己話,在揚州時候安寧也有寫信回來,說在揚州發生的事。不過張致遠還是問一句:“嶽母的病如何了?”
安寧蠕動了一下嘴唇,一時沒說話。她該怎麽說?說她表妹尚在閨閣就懷有身孕,還是她大哥的,沒法子過了明路給她大哥做了稍微見不得光的姨娘麽……這件事就是擱在她那個很開放的時代,表兄妹外加未婚先孕外加妻室都是件遭人唾罵的事。雖然事實如此,安寧也不會將真實情況說給張致遠聽,隻強笑道:“母親病不大重,經過靜養,現在已經痊愈了。”
張致遠並不清楚事實如何,就是跟著安寧回去探病的幾個孩子也不清楚,知道的基本都會心照不宣,再者的就是不在安家了,畢竟這件事真的不光彩。因而聽安寧這麽說,張致遠點點頭,安寧抬眼看了他額頭上的紅腫,白皙的額頭上一塊兒紅腫看起來真的很明顯,不然景曜也不會一打眼就能注意到,還試圖調侃,不過被無情鎮壓了。但可以看出床框和額頭比,還是床框硬啊。
安寧不經意似的道:“你額頭,還是抹些藥膏麽。”
被瞪,安寧自顧自的轉身去拿藥膏去了,留下大老爺漆黑的臉,對比那如紅梅一般的痕跡,墨中一點紅。
安寧進去裡間,‘噗’的一聲,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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