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山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對他說了什麽,我抓著他的袖子,就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糙。我喃喃地說著什麽,我一直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噩夢,夢到現在,我終於看到了蕭山,他出現在我的夢境裡,就像是我無數次企盼過的那樣——當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仍舊覺得這一切是夢境,不然他不會來,他不會出現在這裡。直到他將我帶上了出租車,並且給了我一包紙巾,我才不可抑製終於崩潰,把臉埋在掌心,放任自己哭泣。我知道一直奢望著他,不管我在什麽地方,我一直奢望著他會回來。
他把我帶到了一套房子裡,房間很亂,顯得沒怎麽收拾,我沒心思想什麽。他拿了毛巾讓我先去洗臉,我在洗臉台前放著水,怔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我的眼睛腫著,整個臉也是浮腫的,我哭得太久了。可是即使不是這樣,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不是從前那個童雪了。
我無法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我心亂如麻,我理不出任何頭緒,我什麽也不想面對。
我出來的時候,蕭山正坐在窗前吸煙。
我從來沒有看到蕭山吸煙的樣子,在快餐店剛剛看到他的刹那,我覺得他就像是從昨天直接走過來,拖著我的手,一路並沒有放。可是現在,他離我陌生而遙遠,幾乎是另一個人,我不認得的另一個人。
我在沙發中坐下來,蕭山把煙掐掉了。他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的聲音很小,我仰著臉看著他,幾乎是哀求:“帶我走好不好,隨便到哪裡去。”
我知道自己是在癡心妄想,我一直癡心妄想有一天蕭山會回來,他會找到我,然後帶我走。可是我明明知道,他不是我的蕭山了,他和林姿嫻在一起,我做了一次不要臉的事qíng,然後又打算再做一次,但是我真的很想逃掉,逃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而現在只要蕭山搖一搖頭,我馬上就會像隻螞蟻一般,被命運的手指碾得粉身碎骨。
可是蕭山竟然沒有猶豫,他說:“好。”
他進房間去穿上大衣,就出來對我說:“走吧。”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到哪裡去,我只是順從地跟著他走。他帶我去了火車站,然後買了兩張票。在深沉的夜色中,車窗外什麽都看不見,我jīng疲力竭,倦怠到了極點,他看出來了:“睡吧,到站我叫你。”
我沉沉睡去,雖然是在嘈雜的列車上,車頂的燈一直亮著,軟座車廂時不時還有說笑喧嘩。我就在這樣一片噪音中沉沉睡去,因為我知道,蕭山就坐在我身邊。
火車到站的時候我被蕭山叫醒,我們出站攔了出租車,T市和我幾天前來的時候一模一樣,清晨的薄霧飄散在路燈的光芒裡。他帶我回到那老式的家屬院,這裡的樓房一幢一幢,他帶著我在中間穿梭來去,所有的樓房機會都是一模一樣,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因為僅僅相隔幾天,我又回到這裡,而蕭山就在我身邊。
我一定是在做夢吧,我安慰地覺得,這個夢真的是太美好了。走上樓梯,蕭山打開了大門,陌生而熟悉的三室兩廳通透地出現在我面前。清晨的陽光剛好透過窗子照進來,家具都披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線柔和飽滿,更襯托出這一切都只是夢境,美好得令我難以置信。蕭山問我:“要不要睡一會?”臥室的chuáng很軟,我和衣倒上去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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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一直睡了十幾個小時,這麽多年來我從沒睡得如此安穩過,睡得如此香甜過,醒過來的時候我連頸椎都睡得僵了,天色已經huáng昏,映在屋子裡已經是夕陽了。我在chuáng上看著天花板,也許是在做夢,也許並不是在做夢,可是為什麽我會在這裡。
我恍惚了很久才起chuáng,小心地推開門。蕭山坐在外邊的客廳裡看電腦,他獨自坐在偌大的屋子中央,夕陽勾勒出他的身影,那樣清晰而遙遠的輪廓,我所熟知的每一個飽滿的曲線,他就像從來不曾離開過我的生活。可是他在看著電腦的屏幕,我心裡猛然一沉,昨天發生的一切瞬息間湧上來,像是黑沉沉的海,一làng高過一làng,鋪天蓋地地朝我壓過來,把我壓在那些海水底下,永世不得超生。我一度又想要垮下去,我想我要不要奪路而逃,蕭山已經抬起頭看到了我,他的臉色很安詳,令我覺得有種平安無事的錯覺。我走過去後隻覺得松了口氣,原來他並沒有上網,只是玩著遊戲。我知道自己太自欺,他遲早會知道一切,可是我現在什麽都不願意去想,如果這是飲鴆止渴,那就讓我死吧,反正我早就不應該活了。如果蕭山知道,而我只是把頭埋在沙子裡,qíng願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放下鼠標,問我:“餓不餓?想吃什麽?”
“我想吃麵。”
“我去給你煮。”
我一陣恍惚,時間與空間都重疊得令我覺得茫然,老式房子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就像我們不曾離開過。廚房裡十分安靜,鍋裡的水漸漸沸了,蕭山低頭切著番茄:“前陣子我在這裡住了幾天,所以冰箱裡還有菜。”我沒有告訴他,我曾一直尋到這裡來,可是我沒有找到他。
他煮的面很好吃,放了很多的番茄和牛ròu醬,我吃了很大一碗。
蕭山不讓我洗碗,他系著圍裙,站在水槽前一會兒就洗完了,然後將碗都放入架上晾gān,最後擦淨了手解下圍裙。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蕭山,像個居家的男人,而不是從前那個與我一起爭執番茄炒蛋到底該怎麽做的男生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這麽多年來,我從來不曾覺得如此寧靜。
吃過飯我們一起看電視,新聞還是老一套,領導人接見了誰,召開了什麽會議,蕭山沒有對我說什麽話,也沒有追問我什麽。
也許是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我做了夢,夢到那間公寓。走廊很遠很長,我一直走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到那麽豪華的公寓,比起來,我們學校所謂的星級賓館簡直遜色得多。
公寓裡的裝修很典雅,茶幾上有點心和紅茶,正是下午茶的時間。
一隻手持著茶壺,茶水涓涓地注入杯中,那杯茶很香,有一種特別的香氣,讓人昏昏沉沉。他的袖口有jīng巧的白金袖口,是小小的高爾夫球,銀亮的光線在燈下一閃,他的臉也是忽閃忽閃的,讓我看不清楚。
冰涼的手指拂在我的臉上,這樣突兀的舉動令我想要躲閃,可是昏昏沉沉,四肢百骸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我嚇得要尖聲大叫,可是聲音啞在喉嚨裡,我想掙扎,卻沒力氣,殘存的神智似乎也在漸漸消失,我喃喃想說什麽,身子一輕卻被人抱起來。
終於還是痛得叫出聲,有人伸手按住我的嘴,那個人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味道,那種味道一浸潤在黑暗裡,熟悉的仿佛似曾相識。
那種淡淡的香氣若有似無,令我覺得作嘔,神智漸漸恢復,黑暗中的眼睛仿佛幽暗,令我驚恐萬狀,尖叫著想要逃脫什麽。
我被人搖醒,頂燈是並不刺眼的暈huáng,蕭山正扶著我的肩,叫著我的名字,是蕭山。我猶帶著哽咽,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只希望他從來不曾離開我,一切只是噩夢,我做了個噩夢而已,等我醒來,會知道這三年統統是噩夢。
蕭山卻沒有動,過了還一會兒他才問:“你做夢了?”
他睡在隔壁,顯然是匆忙套上的T恤,連外套都沒有穿。他的氣息非常gān淨,幾乎只有淡淡的浴液的味道。夢裡的那種香氣仿佛毒蛇般漸漸遊入我的記憶,我忽然想起來那是什麽香氣——那是Tiffany男用香水的味道,那是莫紹謙——最近這幾十個小時發生的事qíng頓時回到我的腦海,我真的逃了,不顧一切地跟蕭山逃到這裡來,蕭山不知道我在逃避什麽,可是我自己知道。這不過是偏安一隅,他並不問我,他終於回來帶走我,他就在我身邊,可是又遠得我根本觸不到。
我不知道現在的蕭山在想什麽,我抓著他,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糙。可是這是不道德的,不道德的事qíng我已經做過一次,面對蕭山,面對林姿嫻,我根本不應該再做一次。
我終於放開手,喃喃地說:“我要走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
我覺得自己又開始發抖,我逃到這裡來,只是苟且偷安,我命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遲早有一天我不得不面對,蕭山這裡根本不應該有我的容身之地。我還是得回去,回去面對我自己應得的一切。我下chuáng到處找我的外套,我不應該把蕭山拖進來,拖到這種濫汙的事qíng裡來。
蕭山靜靜地看著我吃力地套上大衣,他終於開口,聲音似乎很平靜,仿佛帶著某種隱忍:“你還是想回到他身邊去?”
我忽然就像是腿軟,再也站不住。原來他知道,原來一切他都知道。我往後退了一步,有些絕望地看著他,他的嘴角竟似有笑意:“以前我還一直以為你和幕振飛在談戀愛——其實網上的事過幾天就會安靜,我想你男朋友肯定不是個尋常人,他一定會想辦法平息這種議論,你不用太著急。”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支箭,每一支都深深地朝我的心窩攢過來。我絕望地看著他,而他平靜地看著我,我看不清他眼中是什麽qíng緒,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我的。鄙夷?不,他連鄙夷都吝嗇給我了。
加入蕭山知道,我曾經一遍遍想過的那句話,又在心底冒了出來,假如蕭山知道我唯一的指望就是他。可是現在連他都對我灰心了,我不過是個道德敗壞的女生,愛慕虛榮破壞旁人的家庭,所以的人都知道我是為了錢,為了一個有錢男人的錢,所以出賣自己的靈魂和身體。
我是罪有應得。
我拉開門掉頭就衝了出去,樓道裡每一層的聲控燈紛紛亮了,我跌跌撞撞幾乎是腳不落地地走下去,每一級樓梯都在我腳下磕磕絆絆,我竟然沒有摔倒。我推開樓門,它反彈著關上,發出“砰”的巨響砸碎我身後的夜色。我奔跑在沉寂的黑暗裡,漫無目的像隻無頭的蒼蠅,所有的樓房都一模一樣,我在它們中間穿梭來去。我認不得路,這裡像個偌大的迷宮,我撞來撞去,像蒼蠅撞在透明的玻璃上,一次次又被擋回來,我根本找不著出路。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而我只顧著拚命往前跑,愛我的那個男生早就走了,他轉身離開了我,然後把我獨自一人拋棄在那黑暗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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