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徑直打斷我:“你懷孕的事,是我告訴了慕詠飛……”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從林姿嫻嘴裡聽到慕詠飛的名字,他們本來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兩個人,她們應該素不相識。
“那張照片也是慕詠飛給我,讓我發到你們校內BBS上的。她說你再沒臉見蕭山,她說你貪慕虛榮被莫紹謙包養,你破壞他們夫妻感qíng,是可恨的小三。我一時糊塗,就用代理IP發了,然後又發貼說你是有錢人的二奶……可是後來你一打電話,蕭山就走了。我怎麽都找不到你們,慕詠飛說……讓一個人痛苦,並不用讓他死去,因為死亡往往是一種解脫,只要讓他絕望,就會生不如死。我聽了她的話,被他鼓動,我去找你們……”她的臉上有晶瑩的淚水緩緩淌下,“童雪,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蕭山他真的非常愛你,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把他帶回去,他抱著我說:‘童雪,我錯了。’說完這句話,他就睡著了。他根本就沒有碰過我,就在我那裡睡了一夜,僅僅就那一夜,他也沒有碰過我。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永遠也無法贏你。”
“我自bào自棄,每晚泡吧,跟很多陌生人jiāo往……我懷孕了,卻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一直覺得厭倦,厭倦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在T市的時候我對著你和蕭山說我懷孕了,我看到你們兩個的臉色,我就知道我錯了……童雪,這是我的報應……是我對不起你和蕭山……是我的報應……”
我看著她慟哭失聲,這樣優秀的一個女孩子,其實也只是為了愛qíng,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還一直記得在高中時代的那個她。那時候她是多麽的可愛,多麽的美麗。她和所有的人都是好朋友,連我這樣孤僻的人,都能隨時感受到她的熱qíng與活潑。
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不過是區區三年,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我沒有辦法再安慰她,因為醫生進來催促她轉院,理由是這裡只是附屬醫院,希望她轉到更為專業的醫院去。
一聲穿著防菌衣,戴著口罩,口口聲聲說道:“我們不是歧視,只是這裡大部分病人都是學生和老師,為了更多病友的安全”
林姿嫻哭的連頭都抬不起來,我很衝動的抱住她的肩,拍著她的背。蕭山很憤怒:“你還是醫生,你比我們更懂得醫學常識,你怎麽能說出這樣沒醫德的話來。”
“請到辦公室辦理轉院手續。”
醫生拋下我們走了,林資嫻像個孩子一樣,在我懷裡哭得喘不過氣來。
我和蕭山幫她辦轉院,一直弄到半夜才弄妥,大醫院的chuáng位總是沒有空余,最後還是蕭山想起來,林姿嫻幫他姥姥找醫院的時候,給過她一個熟人的電話。
最後靠那位熟人打了個電話,我們才等到救護車把我們接走。
林姿嫻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入院手續辦完後,醫生說她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回家,可是看到她淒惶的眼神,我知道她再也回不到從前。她像孩子般苦苦地哀求我:“你不要怪蕭山,他是被我騙了,你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求你了,你不要怪蕭山。”
我從來沒有怪過蕭山,哪怕他當年說要分手,年少氣盛的時侯,我們都以為,對方不會離開。
可是只是一瞬的放手,我們就被命運的洪流分散,再也無法聚首。
我知道我和蕭山即將再次分開。橫在我們之間的,不止有三年時光,不止有我那不堪的三年,現在還有了林姿嫻。
第二十二章
我們無法再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起。我知道蕭山,蕭山知道我,我們都知道。
從醫院出來已經很晚了,北方初夏的凌晨,夜風掠過耳畔,仿佛秋意般微涼。蕭山在人行道上站住腳,問我:“想不想喝酒?”
我點點頭。
我們隨便找了家小店,是個四川館子,大半夜了只有幾個民工模樣的人在店裡吆三喝四,吃的有滋有味,我們點了盆水煮魚,老板娘就很厚道的說:“行了,你們吃不完。”
真的很大一盆,滿滿的不鏽鋼盆端上來,果然兩個人吃不完,小店裡沒有太多種白酒賣,我說:“就二鍋頭吧。”
清亮的白酒倒進一次xing的塑料杯裡,蕭山一口將杯子裡的酒喝去了大半,他喝酒真的像喝水—樣啊,我說:“別這樣喝,這樣喝傷胃。”
他對我笑了笑:“傷心都不怕,還怕傷胃?”
我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什麽,所以我也喝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感覺從舌尖一直延伸到胃裡,幾乎是一種灼痛。
我們兩個很沉默地吃著水煮魚,很辣,味道還挺不錯。酒也辣,魚也辣,我被辣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連忙低頭,可是一低頭眼淚像是更忍不住,於是我又抬起頭來,吸了口氣。
蕭山看著我,似乎是喃喃地說:“你別哭。”
我胡亂夾了一大筷子豆芽,“誰說我要哭了,是辣的。”
蕭山說:“別吃豆芽了,那個更辣,吃點魚吧。”
因為中學時代我又高又瘦,所以有個綽號叫雪豆芽。這還是林姿嫻開玩笑給我起的外號,因為那時候我很白,這個綽號也沒什麽惡意,那時候我們班卜大部分入都有綽號。就像蕭山叫羅密歐,林姿嫻叫朱麗葉。
想到林姿嫻,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和我一樣,今年不過才二十一歲而已。
蕭山沒有再勸我,他只是慢慢地把酒喝完,然後又給自己斟上一杯。我胡亂地把眼淚抹了抹,也一口氣把酒喝掉了。
以前總聽人說借酒澆愁,今天晚上才知道在積鬱難挨的時候,能喝酒真是一件好事。我們兩個都喝得很快,沒一會兒一瓶就見底了,蕭山叫過老板娘,又拿了一瓶來。
這瓶酒喝沒喝完我不知道,因為後來我已經喝醉了。
我還知道自己喝高了,蕭山跟老板娘結帳,我還聽到這盆水煮魚要八十八塊,後來他上來饞我,我說:“沒事,我自己可以走。”話音沒落,我就撞到店門玻璃上去了,幸好玻璃結實,我也就是被碰的悶哼一聲。到了人行道上被冷風一chuī,我兩條腿都不知道該怎麽邁了。
最後我是被蕭山背回去的,幸好凌晨兩三點鍾,路上沒有什麽人。我覺得晃晃悠悠,被他背在背上,還惦記著:“別回學校,被人看到了不好。”
我覺得這暈暈乎乎的感覺似曾相識,也許小時候跟著父母去看電影,也曾被爸爸這樣背回家。我腦子裡什麽都沒有,整個思維都像是被掏空了,我覺得累極了,這一年來發生的事qíng比一輩子還要多,我真的覺得累極了。我趴在他背上睡著了。
悅瑩經常在我耳邊念叨,大學女生宿醉醒來只需要注意兩件事,錢包和貞cao都在就行。我從宿醉中醒來,看到陌生的天花板,隻覺得頭疼。上次喝得這樣醉,好像還是陪莫紹謙吃飯,我還吐在他車上。
酒店的chuáng很軟,而我穿著緊繃的牛仔褲睡了一夜,連腳都腫了。我爬起來,看到自己的包放在chuáng頭櫃上,包上擱著張便條紙,我認出是蕭山的筆跡:“童雪:我先回學校了。林姿嫻的事你別難過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和蕭山就是沒緣分,連酒後都亂不了xing。
我用冷水洗了個臉,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的眼睛腫著,整個臉也是浮腫的,我二十一歲,眼神卻比任何人都要蒼老。因為相由心生,我的心已經老了。
我忍著頭疼回到學校,周六的上午,整個校園都是慵懶的氣氛,我走進宿舍樓裡,連這裡都安靜得異常。有遲起的女生打著哈欠在走廊上晾衣服,有人耳朵裡塞著MP3,走來走去似乎在背單詞。我們寢室靜悄悄的,另外兩個女生都是本地人,她們昨天就回家去了。悅瑩似乎也沒有回來睡,我倒在自己chuáng上,蒙上被子。
我補了一場好覺,睡到悅瑩回來才醒。她說:“你雙休都不出去玩?”
其實我覺得自己也蠻可憐的,雙休日都沒有地方可以去。悅瑩一走我就落了單,現在她經常很忙,所以我總是孤零零一個人。
我沒有告訴她林姿嫻生病的事,因為她也不認識林姿嫻,我想林姿嫻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悅瑩卻一臉正經,坐在我chuáng前:“有件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我勉qiáng打起jīng神:“你昨晚的飯局認識帥哥了?”
悅瑩推了我一下:“去你的!我現在一心打江山,哪有功夫理會美人。我是聽說莫紹謙他們公司最近財務報表有點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
資本家做生意也會虧本嗎?
我向來不懂做生意上的那些事,我對此一點天分也沒有,最後悅瑩跟我講了半天,我也就只聽懂了目前莫紹謙處境困難,而且內外jiāo困。
“聽說他和他太太鬧得很僵。你知道慕家在商業界的地位,嘩——上次上網八卦幕振飛他們家,那才隻八出來九牛一毛……”
我不想聽到“幕”這個姓氏,一點也不想。我想到幕詠飛三個字就害怕,真的,我害怕她。雖然只和她見過一面,雖然她是個大美人,但我一想到她那溫柔的笑容,我就直起jī皮疙瘩,我qíng願一輩子也不要再見這位美人。
這世上的事從來就是怕什麽來什麽,等見到幕詠飛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幕詠飛和上次我見到她時一樣,仍舊是光鮮亮麗,溫柔款款,而我實在不明白她還要約我做什麽。
幕詠飛說話還是那樣和氣,她甚至替我點了栗子蛋糕:“童小姐,這家店的這種蛋糕最有名。”她的語氣似乎是在向閨蜜推薦心愛的甜點,我卻有種莫名的恐懼,仿佛是警惕。我很客氣地向她道謝,拿著杓子卻對那塊色香味俱全的蛋糕毫無胃口。
幕詠飛漫不經心地呷了一口紅茶,忽然對我嫣然一笑:“放心,這蛋糕不會有毒的。”
我抬起眼睛來看著她,上次我一直覺得心虛,都沒有敢正視她。這次我非常仔細地觀察著她。她的瞳仁是漂亮的琥珀色,整張臉龐五官非常的柔美,是個標準的美人。可是她實在是高深莫測,比較起來,我覺得更多的是害怕,我本能地害怕她。
我很直接地告訴她:“上個月我只是有件事qíng不得不請莫先生幫忙,現在jiāo易已經結束了。你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找他,他也不回再理我。”
她對我露出迷人的笑容:“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麽事qíng,我也知道你已經達成了你的目的。至於更具體的,我沒有興趣知道。但是有件事qíng你或許不明白。我和莫紹謙之間的關系不僅僅是婚姻那麽簡單,他要做蠢事,可是不能拖著慕家陪著他一起,我也不打算奉陪,所以我用最有效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童小姐,我希望你可以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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