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被他這一聲小靜喊得暈乎乎的,平時小哥的確是這麽叫自己,在仔細看了看張揚的樣子,沒錯,就是自己的親哥哥。她尖叫一聲衝了上去,緊緊摟住張揚的右胳膊。張揚被她這慢半拍的反應嚇了一跳:“我說丫頭,咱不帶那麽玩的啊,一驚一乍的,想嚇死你哥啊?”
趙靜撫mo著張揚質感柔和的皮衣,大眼睛裡充滿了興奮和羨慕:“哥,哥!你這身衣服是借誰的?”
張揚一聽就傻了,合著我張大神醫就只能借別人衣服穿?我自己買不起嗎?可是定下心來想想,自己過去還真買不起,這丫頭沒說自己是偷來的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張揚嘿嘿笑了一聲:“丫頭,你眼真毒,一眼就看出來這衣服不是我自個兒的。”
“那是……幸虧我知道自己哥哥老實,若是別人看到一定以為你是偷來的?”
張揚欲哭無淚,鬧了半天,還是沒逃脫盜竊的嫌疑。
趙靜的目光又被房間內的那輛中華牌變速自行車所吸引:“哇!跑車,還是中華牌的,十八變速的,太牛了!”小妮子差點沒連眼珠子瞪出來。
“同學新買的。”有了剛才的經驗,張揚不敢承認這是自己的了。
“知道是你同學的,你買得起嗎?”趙靜握住車把,輕輕撥弄著上面的變速撥杆:“真好!小哥,你說啥時候咱們也能買那麽一輛?”
“既然你那麽喜歡,推走就是了,反正也沒人看見。”
趙靜狠狠瞪了張揚一眼:“小哥,你少寒磣人,咱家雖然沒錢,這樣丟人的事兒咱們可不能乾。”
張揚不覺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小妹生出莫名的好感:“小靜,你找我有事?”
趙靜雙手離開自行車,有些不滿地看著他:“還有你這樣當哥哥的,是你說過今天回去,媽中午做了這麽多的菜,眼巴巴等著你回家,可你倒好現在都沒個影兒,怎麽?真生爸的氣了?他就那脾氣,你還真跟他一般見識?”
張揚馬上明白這位妹妹前來的目的,想想都有些頭大,可是總躲著也不是辦法,既然現在的身份是人家的兒子,就必須扮演好這個角色。
趙靜來到他身邊坐下,拽著他的胳膊撒嬌道:“好哥哥,走吧,你都兩星期沒回家了,媽背著我們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你不體諒別人,總得體諒咱媽不是?”
“那是!”
“算你還有點良心,走吧!”趙靜拉著張揚站起身來。
趙靜是騎車過來的,一輛八成新的26鳳凰自行車,打開車鎖,把車子推到張揚面前:“小哥,你帶我!”,她顯然是無心,可是無形之中還是將了張揚一軍,張揚剛剛學會騎車,自己騎都打晃,哪有騎車帶人的本事。
“還是你帶我,哥今天腳扭了,很疼啊!”張揚滿臉痛苦狀。
趙靜還是個單純的小丫頭,哪裡能夠想到親哥哥也會跟自己耍心眼兒,點了點頭,騎車帶著張揚向農機廠職工宿舍行去。
農機廠宿舍距離縣人民醫院並不算遠,不到三公裡的距離,張揚這麽大個子坐在二等座,趙靜偏偏又生得瘦弱,一路上難免有好事人指指戳戳,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並不好受,張揚暗下決心,下周說什麽也要把自行車給學會了。
進入農機廠的大院,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的熟人,當然張揚是並不認識的,人家看到他都熱情的招呼著:“小三回來了!”
“最近去哪兒了,老沒見你啊!”
“三兒啊!還以為你出國了呢!”
張揚臉上保持著熱情的笑容,這都是誰跟誰啊?反正他是一個都不認識,不過有一點能夠確認,自己在這一帶的人緣兒應該不錯。
農機廠宿舍裡只有兩棟樓,那是給廠裡的中層幹部居住的,張揚的繼父趙鐵生只是廠工具車間的一個小班長,所以年近五十還沒有混上樓房,一家六口住在南二排的三間平房裡,門前圈起了三十平方左右的一個小院,靠東牆的地方自己搭建了半間廚房,小院裡開墾出一塊菜地,裡面插著一些小蔥和蒜苗。
張揚走進院子的時候,院子裡只有一個中年婦女,正低頭在大木盆裡洗著衣服,夕陽的余暉勾勒出她清瘦的輪廓,每搓一下衣服,她脖頸的青筋就隨之突出一下,雖然才四十一歲,頭髮卻已經花白,一縷發絲垂落在她的前額,她抬起左臂,用衣袖擦去額前的汗水,這才發覺已經走入院落的張揚。
徐立華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過了許久,唇角方才抽動了一下,向上彎出一道溫婉的弧線。
張揚看著自己的母親, 望著她憔悴的容顏,內心之中不由得泛起難言的酸楚,在來此之前,他還曾經考慮過,應該如何面對這個女人,可是此刻他卻沒有任何的猶豫,低聲呼喚了一聲:“媽……”喊出這個字眼的時候,他的內心被溫暖和幸福所包容著,無論他有著怎樣的經歷,他都無法否認,自己和眼前的這位女性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系。
徐立華看了看兒子,然後垂下頭去,繼續洗她的衣服:“三兒,去屋裡看會兒電視,等媽洗完了衣服再給你們做飯。”
“嗯!”張揚跟著趙靜來到中間的平房,室內十四寸彩電中正重播著電視劇渴望,九零年代初,熒屏上沒完沒了的播著這部國產苦情劇。一個中等身材有些謝頂的中年人正靠在人造革沙發上看著電視,右手中拿著一個搪瓷大茶缸,上面還印著農機廠第五屆技能比賽和一個大大的獎字,這中年人就是張揚的繼父趙鐵生了。
趙鐵生舉起茶缸喝了一大口茶水,發出十分誇張的呼嚕聲,然後皺了皺眉頭,把茶缸子向張揚遞了過去。
張揚沒有反應,趙靜慌忙搶過去想要把大茶缸接過來,想不到趙鐵生在她就要碰到的時候,又把茶缸收了回來,然後再次遞到張揚的面前,這次趙靜沒敢去接,張揚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中年人。
趙鐵生雖然坐在沙發上,可是他的眼光卻充滿了高傲,臉上掛著不可一世的神情,老子是戶主,老子是這個家庭中最有權勢的人,老子就要以勢壓人,這就是強勢。
張揚仍然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