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並未言語。似乎公孫相並不擔憂自家的獨女境況如何。
公孫孫一接著道:“聽說昨夜國師命人去內閣,取走了一些折子?”
我踏上天階,停在帝君龍椅下方,從高處俯身公孫孫一道:“確有此事。”
朝上議論聲響起,交頭接耳。
公孫孫一道:“國師可知,按照祖製,地方及朝中官員所呈的折子,只有經過內閣篩選後,才能呈於帝君聖前?作為內閣首輔,今早聽聞內閣失竊,臣惶恐。經過多番詢問才知,是國師拿走的。”
公孫孫一這番話,既點明我破了祖製,破了規矩,又將未經內閣準許,私自偷盜折子的名聲蜻蜓點水一般安置在我身上。
群臣道:“國師這是何故?”
我並未著急回答,而是坐在太監搬來的太師椅上道:“公孫相,還有何事?一並說出來罷。”
公孫朝前一步,笑道:“聽說在承乾殿當值一甲子的太監王壽,昨夜含冤死在殿上,是否屬實?還請國師釋明。”
我看了議論紛紛的眾朝臣一眼道:“公孫相耳通八方,消息靈得很。”
我輕挑眉梢,著人將折子一本本送到朝殿眾臣手上。看著翻開折子掃過,嘩然變色的眾臣道:“那我們,就一件件來說。”
“舫城大旱,從內閣偷來數十冊折子,我才曉得舫城都尉張澤之接連十日,上了十道急奏。還有舫城周邊的閔城、溪城,湧入大量災民,給兩城造成了及其沉重的負擔。閔城、溪城都尉上奏應當如何處置流民。若是沒記錯,這可是十日前的折子。”
“我倒要問問公孫相,如此緊急的折子,為何不報!”
公孫孫一道:“國師莫要本末倒置,現在說的是國師你擅自偷竊折子一事。”
我冷哼一聲道:“先祖設立內閣,是為替帝君分憂,按照輕重緩急處理國事。而你公孫孫一,霸著首輔的位置,將百姓置於水深火熱之中,致使民怨四起,該當何罪!”
公孫孫一道:“臣並不知舫城水患,況且舫城多有澇災,那張澤之隔三差五便上一道折子,只知道伸手從國庫要錢。”
公孫黨羽上前道:“國師可能是不知民情,舫城水災是常有的事,就跟我們尋常吃飯一樣,具體情形如何現在也不知。何況下面的都尉之流,為了多要錢,往往需大了說,當不得數的。國師莫要被張澤之一張嘴騙了。”
我足足盯了那黨羽半晌,傾身道:“聽說王尚書,月內連納三妾?是否舫城水災,如王尚書納妾一般頻繁?”
我將折子從高台狠狠擲下去,道:“睜開你色迷心竅的眼睛看看!災情多重,死傷多少,衝毀房舍多少,良田幾頃,張澤之都一一寫明在冊子上!數十份折子上的災情,一份比一份嚴重!若是托王尚書吉言,無事便好。若張澤之折子上所說的字字屬實,我第一個替帝君摘了你的腦袋!”
“你身為工部尚書,不以自己修築的堤壩質量堪憂為齒,反而信口開河,說忠君愛民的臣子隻為貪圖錢財,恐怕,貪財的是你吧!”
“來人,將歷年修築舫城水壩的師傅傳上殿來!再將工部歷年的開支帳目拿給王尚書好好看看!”
公孫孫一道:“帝君所令的監國之臣為天佑王!國師越俎代庖了吧!說到實職,你不過是兵部尚書,與工部王尚書同級,如何能查王尚書!又如何能處置王尚書!”
天佑王睜開緊閉的雙眼道:“國師有帝君親賜的龍璽,本王不過是暫任監國之職,既然國師手握龍璽,便如帝君親臨。”
天佑王說罷又閉上眼。眾臣聽後,伏地叩首,高呼三聲“帝君萬歲”。
公孫怒道:“如何證明你手上的龍璽是真?!”
我笑道:“難不成大人您,有膽子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私刻龍璽?我反正,是不敢的。”
半晌後,匠人到場。
我道:“從前舫城堤壩,歷次撥了多少銀子、用料多少、需要人工幾何,都記載帳上,黑紙白字清楚的很。我昨夜單獨問了幾個有經驗的老匠人,給了他們水域圖和舫城圖,打聽了一下按照頂格的料子修築舫城堤壩、加固堤壩需要用多少料、多少銀子。還算了算各種質量的料能挨住汛季三河齊發水災時,能頂多久。那幾位匠人,彼此說的算得都差不多,你如今也說一說,說給我,和朝臣們聽一聽。”
“若說的與其他匠人們算出的相近,不論是否與帳本有出入,無罪。若出入偏差大,那只能砍掉你的腦袋,九族貶為奴籍,三代不得脫離。”
這匠人以為真有人算過,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且所言用料、價格與帳上相差頗遠。
說罷後,王尚書面如死灰,與公孫孫一對視一眼,隨即伏地認罪。
我笑道:“王尚書,背後可否有主謀?”
王尚書看一眼公孫孫一咬牙道:“臣一人所為,並無主謀。”
我曉得這些人的利益盤根錯節,他是不會輕易吐出公孫孫一的。畢竟死他一個,比全家死絕要好上許多。他不過是公孫孫一手下的一條斂財狗,如今罪據確鑿,難逃一死。即便指出公孫孫一,但憑人證,不足以定罪。反而得罪了公孫孫一,日後親人性命能否保全難說。
我歎一口氣道:“王尚書,你便盼著,你的主子能記你這一功吧。”
“咱要不,還是回去吧。這回去也就是明天寫個擅離職守的報告,這要是硬闖進去,可能連命都沒有。我上頭還有九十歲老母等著盡孝呢。”
甄富貴覺得阿甲說的有道理,對著阿甲腦袋又是一巴掌甩了過去。
“你他媽昨天說七十歲的姥姥病了要請假回家省親?現在你告訴我你有個九十歲的媽?你七十的姥姥怎麽生的你九十的媽?”
“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說!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做什麽!誰派你來!竟然還是個女刺客!”
甄富貴盯著二小姐手中的長鞭, 認定眼前的人正是刺客。
二小姐見劍在脖子上,不敢動彈分毫,又看見那掛在劍柄上晃動的劍墜,竟然是……
“龍涎墜!”
“這是先帝的珍愛之物,怎麽會在你手裡?!”
“龍……涎墜?”甄富貴見二小姐盯著自己的劍墜,又一幅識得的模樣,再看這刺客身上穿的絕非普通的衣料,也非尋常刺客所穿的夜行衣,心下已然斷定此人並非刺客。
但甄富貴並未將劍放下,而是手腕用勁將劍更抵近二小姐,呵斥道:“你是誰!”
二小姐的注意力全然被龍涎墜吸引,並未回答甄富貴,而是反問道:“你是和國師同行一車的大英雄真好漢是不是!這龍涎墜自先帝去世後,一直放在珍寶閣。都說國師和一羽林衛……現在龍涎墜既然在你身上,就說明是國師賞給你的是也不是!”
“那你一定是國師的人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