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姑抱臂笑了起來。
成先生捧著荷包的手卻有些顫抖,他看著雪姑說:“您,您這是何意?”
雪姑抬臉歪頭,眉目彎彎的看著隔壁笑:“總,總不能過的比那小娘子差了,這些你拿去典賣了,那小娘子說的,好歹弄點養家的田畝呢,咱家早晚會再熱鬧起來的,你明日進城再買兩個利落人,我跟小魚也真是沒出息到底了,這日子過的,真是連累阿檸了。”
成先生緩緩跪在雪裡喃喃的說:“都是,都是我太沒出息了……”
雪姑卻不待他說完,便插話道:“沒出息好啊,沒出息好呢!若不是你沒出息,我們恐怕連個穩妥存身的地方都沒了……你師祖說過一句話,這人走到絕路,就先得看清楚自己個有多大本事,本事不大,就先認命,我認命!小魚也得認,還有阿檸~你也得認!”
“……是,我早認了!”
七茜兒收拾完屋頂的雪,又製好飯食,昨日提盒,籃子都送到老太太那邊了,今日便只能捧著一碗粥,揣著兩個雞子兒過去。
才剛出了家門,七茜兒便看到家門口有剛剛被雪覆蓋的兩道車痕。她皺皺眉,便沿著車痕一路走到丁字口老院門前,便看到那車痕一拐,果然是隔壁的。
這是又走了?去哪兒了?
又將將推開老院的家門,喜鵲的笑聲便從屋內傳出。
七茜兒愣了下,便端著碗站在院裡喊人:“阿奶,我送早飯來了!”
屋裡傳出老太太的招呼聲:“進來吧!沒,沒~外人了!”
七茜兒端碗進屋,先往灶坑裡添了幾根大柴,看火勢旺了才撩簾進東屋。
可這人進去,她便有些楞了。
這滿鼻子的腐氣兒,隻一夜功夫老太太就老了十歲不止,頭上算是一根黑發都沒有了。
自己伺候了那麽久,老太太臉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又凹出了刻薄樣子,她頂著一頭自己看不到的銀發,就萬念俱灰的靠著炕櫃。
見七茜兒進門,還得撐著精神,忍耐著跟晚輩笑著招呼:“來了啊,大早上的沒得麻煩,我隨便打發點兒就成。”
喜鵲穿著一身打著整齊小補丁的布衣,正在滿炕邊打滾。
許是母親說了很多不成體統的話,看到七茜兒來了,她便滾起喊著:“啊~呀!啊!來了來了!”
跌跌撞撞,她一路卷到老太太蓋在腿上的棉被裡,竟頭都不敢露。
七茜兒半嗔半笑的瞥了這小孩兒一眼,抬臉就對老太太說:“您聽聽,像不像狼婆子來了?”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盡瞎說!”
拖過補好的炕幾,七茜兒擺好碗,拿出兩個雞子兒放在桌面上:“您趕緊吃點,熱乎著呢。”
老太太瞥一眼便嗔怪:“怎麽是倆?你留著給臭頭回來吃啊!”
七茜兒才不搭理她這個話頭,倒是爬上炕,開窗子換味兒,整好又出去燒水,開始手腳麻利的收拾屋子,打掃院子。
偶爾她抬頭,就看到半開的窗戶上,喜鵲握著一個雞子兒,一邊吃一邊瞪著大眼睛看她。
自己假裝凶像,這丫頭就假哭著找老太太告狀。
嘖~這長大之後也是個精怪,可會裝模作樣了。
要不要趁著她現在還小,就多打兩巴掌呢?
等收拾利落進了屋,老太太到底是起了,床鋪她自己也收拾利落了,還把昨日的提盒籃子打並在一起,放在了廚房口。
七茜兒進了東屋,就看到老太太一手護著來回歪的喜鵲,人也不說話,就自己發著呆。
如此,七茜兒便安靜坐下,尋了老太太的針線簸籮,一邊給老太太做鞋,一邊安靜的陪著。
這人活一世,溝溝坎坎多了去了,遇到事兒早晚都會明白,誰都幫不上的,到底,還得靠自己熬過來。
也不知陪伴了多久,老太太終於帶著一絲氣憤問:“我都這樣了!真白疼你了,你,你~也不問問我?”
七茜兒沒抬頭的輕笑:“怎麽問?您老四個兒子就剩下這一個,當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就是一泡臭狗屎,誰都嫌棄,誰都能踩,卻獨您護著……這裡外不是人的事兒,我可沒那麽傻……”
老太太聞言便更生氣了,拍著炕幾罵到:“說什麽呢?什麽臭狗屎啊……那是,那是你四叔!”
看她說話了,七茜兒便抬臉問:“這小丫頭怎麽過來了?”
老太太無奈苦笑:“……大清早就給送過來了,說是要拿著見叔叔誰啥的書信,去燕京找上面的人去,又說喬氏會辦事兒,說往後不做兵部的營生了,他給我看了一封信,我也不懂是什麽……”
七茜兒抬頭打岔問:“薦書?”
老太太點點頭:“對,見叔!哎呦~我的祖宗先人啊,他老陳家都要死絕了,一家土裡劃拉東西吃的鄉下泥腿兒,他哪兒有燕京的叔叔?你說這人怎沒臉呢!還見叔,他怎不認個爹回來!”
這又是跟從前不一樣的地方,算了……自己都這樣了,就不想旁人的事了。
七茜兒心裡到底好奇,便問:“卻不知,四叔的舉主是哪位?”
老太太呆愣一下,半天才問:“啥,你說啥?見主?”
“哦!就是~誰送給四叔的人情,給他寫信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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