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徐老太太多麽大的排場,就沒有人家陳老太太身上,一針一線都是孫媳婦給置辦的體面貼心。
偏偏這兩位過的這般好,還成天抱怨,也不知道抱怨啥?可細想想,過得好的人才有閑空找人抱怨呢,就像她,她坐在這兒便不敢抱怨,還得努力討人歡喜。
老陶太太想到這裡,心裡堵,卻笑的十分開心道:“我跟你們說,昨晚我可聽到打更的了,許今日能來和尚化緣!”
她話一落,這倆老太太頓時大喜,紛紛讓身邊人回家,立刻預備好米細面各一碗來。
這年頭,誰家無有亡人,誰不想給亡人送點功德。
那平安無事的年份,和尚才下山打更,白天再去善主家裡化緣,人家出家人不白吃你的布施。
老太太從未這樣大方過,就拉著七茜兒的手道:“這便安穩了!這便安穩了!趕緊家去,取一碗……不,十斤!最好的糧食咱布施十斤!”
七茜兒知道她的心病,便拍拍她的手說:“哎!好!您等會,這就來!”
說完她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一進門便看到陳大勝正趴在桌子上寫佛經呢。
這家夥倒也是個努力的。
七茜兒看他閑著,便進了屋子對他說:“你趕緊去找你四叔坐坐,我看他那個架勢,昨晚一定又去老太太那邊討厭了!老太太不想管,他卻想逼死你奶呢!”
說完七茜兒便跑到下屋,托了盆子,狠狠取了一鬥米出去,她也是見天盼望和尚下山打更,如此,便徹底平安無事了。
等到七茜兒抱米出來,便看到陳大勝趿拉著鞋往外走。
七茜兒到底不放心他,便說:“喂~!”
陳大勝扭臉看他:“啊?”
到底,到底是越界的事情,打長輩呢!
七茜兒低聲囑咐道:“那你,別~打臉!畢竟是個長輩!”
陳大勝笑下,回了句:“知道了。”又趿拉著鞋離開了。
等到七茜兒抱著米出去,便看到巷子口的角落,老陶太太正掰她端出來的炸貨往地下扔。
這是窮困人家出不起給人的布施,就給螞蟻布施,給小鳥布施……
七茜兒假意沒看到,抱著米繞過人家直接回到工部巷子口。
老太太看她端了一盆,頭回一聲不吭,還對她笑了下。
如此,這娘母幾個就坐在工部巷門口等和尚,可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半下午,那和尚也沒來。
老太太失望的回到了家,晚上吃飯也吃的不慎暢快。
這天晚上,七茜兒收拾完鑽進被窩,就對隔著一個簾子,大炕另外一頭的人說:“陳臭頭!”
陳大勝好半天才懶洋洋的回了句:“恩?”
“打了?”
“恩!”
“重麽?”
“躺個三五天吧!”
七茜兒微微歎息,裹著被子想心事兒。
陳四牛雖然懦弱,可是有股子韌勁卻也隨了老陳家根兒。
就是說,三五天之後,她又要折磨老太太了?
老太太現在就是熬著使勁忍耐,使勁忍耐!總有一日老太太就熬出毛病了……
身邊的布簾子劃拉一下被掀起來,陳臭頭穿著裡衣,瞪著七茜兒道:“媳婦兒!我不成了!我憋死了都!”
七茜兒當下嚇瘋了都!
她刷的坐起來,抱著被子倒退,還磕磕巴巴的說:“你,你,你不能出爾反爾啊!你都答應了啊……那,咱安兒還得等……我,我守孝呢你忘了?你,你給我憋著……要不,我給你……”七茜兒小心翼翼看著他瞪紅的雙眼道:“給你打一桶井水?你涼快?涼快!”
七茜兒吸氣暗想,他要敢胡來,就把他丟到井裡徹底涼快?
陳大勝很快反應過來是什麽事情,當下就給氣笑了。
他伸手放下簾子,在那頭大聲說:“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是說咱奶的事情……憋死我了!”
七茜兒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坐在那兒穩定半天才站起來,走到簾子面前拉開。
面前豁然開朗,陳大勝挑眉看著穿身水蔥綠裡衣的小媳婦兒,便譏諷道:“舍得撩簾子了?”
七茜兒訕訕的笑:“你看你,想什麽呢?我就是……嗨!這不是拉開了麽?你看!拉開了!我信你,不信誰,我都信你!”
她使勁把簾子拽了一下,又迅速躲回被窩,把自己蓋的嚴嚴實實。
陳大勝無奈的一躺,其實~他一直就覺著,自己跟媳婦這種相處方式有些古怪的,也說不出哪兒古怪,反正就是不對勁兒。
這世上還有把男人當成兒子管束的?還有不許男人近身,防賊一般每天一個炕上歇著,偏偏要一個炕頭一個炕尾,中間還得拉個布簾?
他當然不會做什麽!可是為什麽不信任自己呢?
陳大勝有一肚子問題,偏偏自己的老師是個太監,問這樣的問題就太殘酷了。
至於皇爺,哼!不是他看不上,就看後宮鬥的那樣兒吧,他自己都顧不得自己呢。
而跟他最近的柳兄,哼!不是他看不起,有錢不知道存著過日子,都交到新開的書樓裡捧嬌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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