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啊全子,你要是這樣做,可是害了你媳婦兒了,就憑著你這份不尊重,以後人家來了,這泉後街便沒人能把她當成正經人家的女子。”
夏至跟小得抬著火盆進屋,孟萬全坐下烤了兩下才笑著說:“哪能呢?阿奶,我出遠門了,那不是我也算是有家有業了,我對門又住著人家余家,人家就整日子一家團圓熱熱鬧鬧的~我就想回老家看看,那萬一老天爺有眼,給我剩下個親戚呢,那,哪怕就是遠點,那也成啊……”
這下屋裡安靜了,好半天七茜兒才清清嗓子問:“那,那怎樣了?找到沒啊?”
孟萬全就苦笑著搖頭:“嗨,奢望了!都泡在水裡呢,我就在岸上祭拜了一下,老家那方圓七八裡都是水,就是有個親人也回不去了。算了!也是我貪心了……”
他不想說這話題,便指著隔壁院子道:“阿奶,您這耳邊怪熱鬧的,這是四叔又回來,她又找到撐腰的跟您叫囂呢?”
老太太一瞪眼,便滿面不屑道:“他敢!是喬氏她前窩的男人,兒子,都死了!死了好幾年了,她今兒才知道。”
孟萬全聞言也是一驚,驚完了便迅速放下這事兒,指著炕頭的嫁妝單子說:“阿奶,這不趕緊給您送來了,您就看看唄,我這媳婦兒可是腰粗啊!”
老太太驕傲的一晃脖子道:“她腰粗怎了,那我孫子也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七品的老爺,還配不上她個寡婦?我看個屁!我又不識字兒,讓一月給我念著,我聽聽。”
沒一會那一月進屋,就捧著嫁妝冊子給老太太念了起來。
“慶豐南街旺鋪五間,地三百五十畝,八仙圖大鏡一座,八仙圖小鏡一座,滿地金百子千孫幔帳兩套,福祿壽喜大瓶六對……”
這可真是個有錢的寡婦,人家這零七八碎給陪嫁的不少,除了壓箱錢兒少了,面上的真就不比張婉如差,還比張婉如多了個丈母娘,外加倆活蹦亂跳的大兒子。
想必孟萬全這心裡,還是圖人家家裡一份熱鬧的。
老太太不遮掩自己的愛財勁兒,她心裡便是有嫌棄,聽到這份嫁妝,加上七茜兒又添了一句,人家那也是個坐過正堂,識文斷字能管家的媳婦兒,她便安心了。
老人麽,就怕孩子們過不好,她自然是希望他們手頭寬裕,家裡銀錢多多心裡才安穩。
老太太這邊歡喜,卻不知隔壁屋內,喬氏就傻呆呆的坐在地上,她哭到最後也沒了力氣,就淒涼的笑到:“呵~我這輩子我圖的是個什麽呢?”
陳四牛沒說話,就從身邊的銅盆裡親手絞手巾給喬氏擦臉。
要說,老陳家這個根兒還是有好處的,不管心是黑是白,人家老陳家男人娶了媳婦兒回來,都是端著活的。
陳四牛著急了也打喬氏,但絕沒有攆她走的心思,就是喬氏坑了喜鵲,坑了他那麽多錢,他被一切人看不起了,臉掉在地上撿不起來了,他也就不要了!
他就想著……老子發誓,從今往後你們都給我等著,等老子升官發財了,我就把你們的嘴臉都踩到地下,讓你們後悔去!
這就是個心裡有鬼,腦裡有算計的懦弱惡人,他就是害人都不敢害到他家大門外面去,那是誰心疼他,誰包容他,他就欺負誰,世上最懦弱一個惡種。
他是喜鵲親爹,那楊家捧著萬兩銀上門哀求,他都不敢做這份主,為啥,他如今招惹不起自己老娘了,他老娘有靠山了,也不稀罕他了,他就從此知道錯了,翻身卻要討好著老太太了。
他若是個爺們勁兒,便敞亮的去貪婪,就說這事過了!我就要這銀子了!這也是一份實惠呢,可他就不敢,現在招惹不起全家,就只能夜夜憋的心肝脾肺腎都是難受的,最後忍無可忍就去打喬氏,打完回身還跟喬氏詛咒發誓,我雖然打你了,但是我也是沒辦法,你別怕,我還是要你的。
是啊,他不要喬氏了,這世上便沒什麽東西屬於他了。
喬氏也必須忍著,她也無路可退了。
喬氏接了熱巾子擦擦臉,就滿身絕望的搭著陳大勝的手臂坐起,她才剛坐穩,便噗的又吐出一口血。
陳四牛不敢見血,就閉著眼睛伸手接毛巾道:“給你叫大夫了,你先忍忍再吐,你知道我不能看這個,就不能忍忍麽?”
喬氏看看陳四牛,又看看這恓惶屋子,她忽然就想,我這輩子圖什麽呢?
這會子她到想起自己的喜鵲了,還有她叫蘭庭的兒子,捂著發疼缺了一個洞的心,喬氏就哀求:“老爺,我知道錯了,我跪下給你磕頭好麽?我給老太太認錯去,你能去求求老太太,把咱們的孩兒要回來麽?”
陳四牛身軀一震,就緩緩背對她探出手說:“那,那你還要熱巾子麽,我再給你洗一個吧……”
喬氏臉上漸漸絕望,絕望到最後,她反倒笑了,笑聲越來越大,就哈哈哈哈的衝破了屋頂……
老太太說嫁妝說的正好呢,就聽到隔壁聲音不對,她便對七茜兒道:“茜兒啊,我就聽這聲兒不對勁呢?別不是瘋了吧?”
七茜兒卻搖搖頭說:“您可安心吧,她瘋不了!別的不知道,要論心性堅韌?阿奶,您跟我合起來都沒喬氏心硬,人家那心腸是鐵匠使最大的油錘貫出來的心,咱心裡不能做的事兒,不能邁的坎兒,人家統統不在話下,瘋?可美的您,便是我四叔沒了您看她瘋不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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